“吃你行嗎?”劉敬平邪邪地一笑。
方若璇伸出手,揪住他的耳朵:
“老娘拿你當(dāng)哥兒們,你居然想上了我?起開!”
說著,她就掙脫出來,扯了扯衣服上的褶子:
“給我正經(jīng)點兒——吃什么?”
“咱們擼串去吧?!?p> “好??!”方若璇眼睛一亮,“姐超愛擼串的?!?p> 他們坐在店里,點完菜后,劉敬平看了看對面的方若璇,對服務(wù)員說:
“微辣吧。”
“你瞧不起姐嗎,”方若璇假裝氣惱,“微辣怎么過癮?要麻辣,不,變態(tài)辣!”
劉敬平喜上眉梢,沖服務(wù)員笑了笑:
“那就麻辣吧,別聽她的?!?p> 然后他對著方若璇指了指自己:
“變態(tài)在這里,要辣就夠了?!?p> 她用紙巾捂了捂臉,只想把他一腳踢出去。
服務(wù)員走后,劉敬平快活地看著方若璇:
“你真好,愿意陪我一起吃辣?!?p> “咱倆口味都這么重,以后能吃到一塊兒去?!彼攘艘豢谒?,“我從小就喜歡油潑辣子——哎,下次給你帶一些,絕對正宗!你雖然在BJ長大,從沒去過四川,但基因里還攜帶著吃辣的本領(lǐng),有趣!”
“我去過四川,”劉敬平一笑,“不過是去旅游的,很多年以前玩了個遍,嘿嘿。”
“是嗎?好向往啊,我從來沒有去過。”
“要不,等咱們放假了,一起去啊。”
“小笙要實習(xí),靜雪要保研,我也要保研,打算留在學(xué)校復(fù)習(xí)專業(yè)課……你不是也很忙嗎?”
“幾天時間還是可以擠出來的,”他微鼓著嘴唇,“勞逸結(jié)合嘛。再說,你說過要和我一起旅行……”
方若璇臉上泛紅,輕聲道:
“只是隨便一提,幻想一下而已,你不要當(dāng)真。”
劉敬平凝睇不語。
菜上來了,他們吃著烤串,喝著啤酒,開心地說說笑笑。方若璇講了很多和師兄師姐們一同研究網(wǎng)絡(luò)文學(xué)時經(jīng)歷的趣事,劉敬平津津有味地聽著:
“哈哈哈哈,你們成天在搞些啥子喲!”
“我們在開墾處女地,”方若璇說,“以后我們還要更深入地研究呢,但我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是保上研,不敢沒心沒肺地出去玩了?!?p> “不要緊,咱們來日方長?!眲⒕雌叫Φ脛e有深意。
她吃著,淡淡地說道:
“你的笑容怎么日漸猥瑣……”
“若璇,”劉敬平喝光了一大杯啤酒后才說,“咱倆真的做男女朋友吧,我不想當(dāng)你有名無實的男朋友?!?p> “有名無實?”方若璇驚道,“什么時候有了‘名’啦?”
“你媽媽已經(jīng)知道你在和我處對象了,而我……我們學(xué)院認(rèn)識我的人也都知道我的女朋友是你。”
“那是你自己吹的好不好?”她一拍腦袋,“完,演戲還演出亂子了!如果你覺得這個‘名’很礙事,影響你的私人生活,你就告訴他們你分手了!”
劉敬平慍怒地瞪著她。
“怎么,分手很丟面子?”她挑釁般地斜視著他,“劉公子換女朋友跟換面巾紙似的,才符合正常的人設(shè)嘛!對你來說,從一而終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人設(shè),”他咬了咬牙,說,“名聲,標(biāo)簽,別人眼里的你,特么的全都是——”
“陳詞濫調(diào)?”
她的話一出口,劉敬平就舉起酒杯:
“知我莫如方若璇,來,走一個!”
她豪爽地喝完了整整一杯,擦了擦嘴:
“喂,我是認(rèn)真的。你現(xiàn)在談多少女友,都不會走到結(jié)婚那一步。你們這類人啊,只能在自己所在的那一階層找對象,這叫門當(dāng)戶對。你是男生,家里現(xiàn)在不急,再過兩年,你爸就該帶你認(rèn)識各種白富美啦。慢慢來,到最后你會找到最合適的。說不定,你們要和生意上的伙伴聯(lián)姻什么的,以便公司出問題時互相幫助互相支持,共同富?!?p> “你再胡言亂語,我就生氣了!”劉敬平板起了臉,“你說的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滿嘴解放思想,滿肚子刻板印象!你都說了,婚姻不是交易,怎么還會有為了雙方利益而聯(lián)姻這種惡心的事?你是網(wǎng)絡(luò)小說和電視劇看多了吧?我爸的事業(yè)蒸蒸日上,沒有危機(jī),不需要用聯(lián)姻來解決問題,況且哪怕面臨破產(chǎn),他也不會動那個念頭。犧牲我的幸福?他連想都不會想?!?p> “你那么肯定?也許他不覺得這很嚴(yán)重呢,婚姻本來就是愛情的對立面,是最實際最顧及利益的事。你爸那一代人,婚姻基本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不就是上級之命領(lǐng)導(dǎo)之言,能體會到由愛情走進(jìn)婚姻的感覺么?”
劉敬平笑意灼灼:
“悄悄告訴你哦,我媽我爸當(dāng)初是私奔出來的……”
“什么?”方若璇震驚地喊道,“私奔?”
“是啊,”他點點頭,“我媽出身干部家庭,各方面條件都相當(dāng)好;我爸呢,家里很窮,雖然儀表堂堂吧,姑娘們也都不會考慮找他的。我爸媽在大學(xué)自由戀愛,但我外婆已經(jīng)給我媽安排了干部子弟來相親,據(jù)說有一個人是基本定下來了。其實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可我媽我爸這倆急性子,直接私奔了,離開四川,一起下海去了?!?p> “天哪,”方若璇驚嘆,“那個年代玩私奔?叔叔阿姨真夠先進(jìn)的,真有勇氣,佩服佩服……”
“所以,他們一直鼓勵我尋找屬于自己的愛情。他倆經(jīng)常撒狗糧,讓我對愛情、婚姻有了很高的要求。靈魂和真愛,絕對不可出賣。我爸常說掙錢是為了更自由地做人,更充分地實現(xiàn)幸福。我也對他說過,成功不是目的,只是路徑和手段,如果要犧牲幸福來換取金錢,那么這錢給誰花,成功給誰看。本來賺錢是為了快樂地生活,可一旦放棄了快樂,一味賺錢,那就和初衷是追求夢想、追著追著忘記了夢想又有什么兩樣?如果能夠給我們帶來幸福的東西最終使我們失去了幸福,這就叫……就叫……異化!”
“哈哈,看來你跟著云姝學(xué)姐讀點哲學(xué)還挺管用的,雖然你總喜歡亂用。”方若璇笑著說,“你爸真開明,他們倆活該一輩子幸福,你的家庭……真令人羨慕?!?p> 她低著頭,談興沒那么足了,心不在焉地和他吃完了東西,搶著付了賬,就抱著胳膊獨自走上了大街。
“你怎么了?”劉敬平追上她,“我到底哪句話惹你不痛快了,你說?!?p> “沒有,”她強(qiáng)顏歡笑,“啤酒喝起來真沒意思,我想再喝點別的酒。”
“走啊,我們?nèi)ァ?p> “我不想泡吧,”她說,“我想回學(xué)校,坐在湖邊喝點黃酒。”
“若璇!你是另一個我嗎?”劉敬平大喊,隨即緊緊地抱住她。
她掙出來,跑開了:
“咱們買酒去!”
“這回輪到我買了!”他追過去。
劉敬平帶她到了曾經(jīng)與程嘉樹一起喝酒談心事的靜僻之地,她環(huán)顧四周,興奮地嚷道:
“你竟然在貴校找到這樣一個好地方!我枉為北大人,居然從沒來過這里!你還帶哪個女生來過?給姐從實招來!”
“女生?除了云姝……”他坐在石欄上,突然提高了聲音,“男生倒有一個!就是……”
他垂下了腦袋。
方若璇把酒遞給他,他直接對著瓶口喝起來,然后絮絮叨叨地說:
“程嘉樹!程扒皮!小程程……我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看到他了。上個周日,對,差不多就是這時候,我和你也在一起喝酒,而他在加班……這個周日,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若璇,這是怎么一回事???”
“世事變化萬千……”方若璇打開另一瓶酒喝了兩口,“你特么就不能給他發(fā)個微信嗎?”
劉敬平拿出手機(jī),找到一張圖片給她看:
“這是我們的聊天記錄,很短的一段,換手機(jī)時我截圖了,為了提醒自己……呶,這是我倆說的最后一句話。”
“你不僅截了圖,還保存起來天天看?劉敬平,我說你是太記仇了啊,還是……你們確實是真愛???”
方若璇一把奪過他的手機(jī),他耷拉著頭,任由她搶走。
她打通了程嘉樹的號碼:
“喂,怎么接得這么慢?”
“你,你是……方若璇?他的手機(jī)怎么在你這兒?”那邊的語氣中充滿了驚詫之情,旋即變得曖昧,“哦,他表白了?你答應(yīng)了?”
“什么表白,”她脆亮地說,“他的表是黑的。程嘉樹,你們是兄弟,至于么,說掰就掰了?眼下那個慫貨就在我身邊,他沒膽量,我替他約吧,你明天下午有空嗎?”
“……有?!?p> “理教四樓,我會找個沒課的小教室,咱們不見不散?!?p> 她沒等程嘉樹回答就掛了電話。
劉敬平喝著悶酒,她又喝了幾口,朝向深黑的湖水,發(fā)出一聲長嘆:
“好地方!太適合做壞事了?!?p> 她握著酒瓶,張牙舞爪地大喊:
“情侶們都去湖邊卿卿我我吧!這里是孤獨人的天堂!姐姐我母胎單身,可持續(xù)單身,誰能管得著?怎么,你們怕了?都離姐遠(yuǎn)點哦!”
“若璇,”劉敬平站起來,“我……抱一抱你行嗎?”
“你總是冷不防地就動手動腳,什么時候征求過我的意見?”她戲謔道。
劉敬平極輕地圈住她的身體,她靠在他的肩上,眼中含了淚:
“唉,你以后談戀愛啊,就該找個正常家庭出來的,父母之間有愛情,孩子三觀也正,幸福代代相傳……”
他松開了她,夜色下眼底越發(fā)幽暗。
“你那么好,完全不必愛得那么卑微。家世好,人也溫柔漂亮、能力很強(qiáng)的女生有的是,咱們學(xué)校也不缺完美的女孩,”方若璇將酒瓶重重地放在石欄上,“你就不能找個合適的,好好談一場戀愛么?那么多優(yōu)秀的人,你分分鐘碰到滿意的好吧?為什么不找?Why not?我就問你why not!”
“若璇,你醉了?!?p> “我很清醒,”她拎起酒瓶又喝了一口,“清醒地為你著想,怕你孤單?!?p> 他盯著她在月光下顯得瑩潤的嘴唇,猛地把她扯進(jìn)懷里,狠狠地吻了上去。她掙扎著,捶打著他的肩背,他卻無動于衷。
“你才喝醉了,”熱吻之后,她喘著氣說,“你一喝醉就要親我。以前喝醉了怎么辦?是不是強(qiáng)吻了很多女生?要是旁邊沒有女生呢?親男生???”
“我的初吻可是你的?!彼麖?qiáng)調(diào)著。
兩個人都不說話了,身旁的古建筑在黑暗里安詳?shù)厮?p> “我遇到過你說的那種女生,而且還不少,”劉敬平開口打破了沉默,“可她們都沒有血性,你身上的血性?!?p> “血性?”方若璇偏了偏頭,“那不是男生才有的么?”
“看看,你又給自己畫框框了。女生就不能有血性嗎?”
“劉敬平,你喜歡你——喜歡你毫不理睬世間的種種陳詞濫調(diào),欣賞你的特立獨行和偶爾的自以為是,贊同你說過的be different這種理念。人不一定生而平等,但一定生而不同。我們在一起,可以更好地做自己,既然如此默契,不如……”
他雙眼頓時閃亮,心跳加快,雙手攥成拳。
“不如,咱倆拜把子吧!”
劉敬平泄氣地灌了一大口酒,湊近她:
“我不跟你拜把子,我只跟程嘉樹拜把子,和你只能拜天地……”
方若璇還沒回過神,芳唇又被他攫住,她失守了。他將她牢牢地按在橋邊建筑的外墻上,吻得天昏地暗,而她在他熱情的進(jìn)攻之下完全淪陷了。
他久久地抱著她,她發(fā)笑道:
“你別看我平時說話要多污有多污,實際上我恐懼、討厭和男生的某些肢體接觸,不過……被你吻的感覺很好,我發(fā)現(xiàn)我的身體對你并不排斥……靠,說這種話太沒節(jié)操了……可能,是因為你太帥了?”
“你對任何一個帥一點的男生都有感覺是吧?”他不高興地說。
“錯,”她推開他,笑盈盈地調(diào)侃著,“帥是必要條件,充分條件是劉敬平?!?p> 湖水上漾著零碎的微光。
“我愛你,方若璇?!眲⒕雌降驼Z道,“今天我第二次說了?!?p> “你愛誰都行,”她固執(zhí)地回應(yīng),“就是不要愛我?!?p> “為什么?”
“因為,我不是簡愛,找不到我的羅切斯特。呵呵,我根本不需要羅切斯特!”
她仰頭飲盡瓶中的酒,提著空瓶子,步伐矯健而瀟灑地走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