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鏡月做了一個夢,很奇怪的夢。
她夢見自己在爬山。那座山不高,憑她的輕功,輕輕一躍就能到山頂。可不知為何,夢里的她似乎忘了自己的輕功獨步天下這回事,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山上爬。好容易,她終于快到山頂了,可是,腳下原本堅硬的石頭,卻突然變成了沙子。她的腳剛落地,那山體便往下滑。她找不到著力點,像一只困在籠子里的鳥兒一般不停的撲騰……
最后,那座山全變成了沙子,塌陷在她腳下。
水鏡月醒了,卻沒有動。她躺在床上,看著頭頂交錯的屋檁,感覺自己此刻就像是躺在夢里的那片塌陷的沙丘之上,那種無力的感覺……她很不喜歡。
“你醒了?!?p> 頭頂?shù)穆曇魩е鴰追中σ?,卻讓人覺得很不舒服。
水鏡月偏頭,就見一個黑衣男子端著一個碗,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醒了就起來,把藥喝了?!?p> 蕭凌云。水鏡月想起了他的名字,想起了昨晚在雨中暈倒的情形,她坐起來,接過那碗藥,卻是沒喝,抬頭看他:“謝謝你?!?p> 蕭凌云轉身,坐到房間中間的桌子旁,一只胳膊支著腦袋,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道:“你是該謝謝我,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克制住自己掀開你那面巾的欲望?”
水鏡月沒有接他的話,將那碗藥放在床頭,只問道:“千殤哥哥呢?他怎么了?”她記得她暈過去之前,眼前好像出現(xiàn)了蕭凌云的臉,大聲喊著“大哥”什么的。
蕭凌云聽了這話就來氣,冷哼一聲,道:“不見了?!?p> 水鏡月眨眨眼,似是有些不明白。
蕭凌云道:“昨晚我醒來想洗洗澡,但我的衣服都在船上呢。大哥就說去幫我拿,結果,這一去就沒回來。我昨日找了他一整日,傍晚的時候去湖邊看了看,發(fā)現(xiàn)我們來的時候乘的那艘船也不見了?!?p> 水鏡月又眨了眨眼。她覺得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卻又有些不明白。
蕭凌云笑了一下,笑得有些狹促,“我聽說水鏡宮今日也在找人,莫不是傳聞中的那位小宮主丟了?你說大哥會不會是和那位小宮主私奔了?”
水鏡月聽了一怔,想起那晚她跟千殤的對話。她知道他也不贊同這次的換眼手術,可是,若是別無辦法,他總還是要為著水鏡花想想的。難不成他竟帶著她逃了?水鏡月?lián)u了搖頭,她覺得千殤即便有這個想法,也沒這個本事。再說了,他能帶她去哪兒呢?雁門關?那里可是戰(zhàn)場,他忍心嗎?
蕭凌云見她出神,伸手晃了晃,“月姑娘,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水鏡月斜了他一眼,起身往外走。
蕭凌云在后面喊道:“喂,你就這么走了?這就是你們中原的待客之道?”
水鏡月扔下一句“請自便”,就消失在門口了。
***
天色才蒙蒙亮,雨已經停了,空氣中還微微有些濕潤,帶著青草的香味,很清新。
水鏡月昨晚睡的并不是靈隱寺的客房,而是方丈樓的偏房,是明心方丈在收她做學生之后給她置辦的,她以前卻從未住過。
耳邊的木魚聲依舊,水鏡月站在禪房門口,叫了一聲:“老師。”
她很少叫他“老師”,總是學著她師父“大和尚大和尚”的叫得歡快,明心也不介意。不過,當她叫老師的時候,必定是有事想請教他。
明心手中的木魚停了,回頭看了她一眼,伸手指了指對面的蒲團,“坐。”
水鏡月過去,盤腿坐了。
明心將木魚放下,坐在她對面,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小阿月,有什么煩惱,說來聽聽?!?p> 水鏡月自回來那日起,便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他,如今下定決心問出來,還是有些難以企口。她舒了一口氣,問道:“大和尚,你說我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明心摸著下巴望著天似乎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點頭:“你是烏炎的徒弟,又是老和尚的學生,正常才怪了。”
水鏡月繼續(xù)道:“我爹爹那般對我,如今還一手把我往死地推。北斗七星、‘妖魔鬼怪’,還有他們的弟子,都覺得我很恨他。我也覺得我應該恨他。大和尚,你說,我是不是該恨他?可我不恨他也就罷了,為什么我還對他……懷著希望呢?”
水鏡月說完了,直勾勾的盯著明心看,眼中滿是困惑,很像個求知若渴的好學生。卻不料,明心伸手,直接一巴掌拍在她腦門上,那“啪”地一聲,可真是清脆響亮。
水鏡月捂著腦門瞪他。
明心也瞪她,道:“就為了這么點兒事,你那晚在我屋頂上站一個時辰?阿月,你跟了我這么久,怎么就一點都不開竅?這么沒有慧根?”
水鏡月撇嘴,她又不當和尚,不繼承他的衣缽,要什么慧根?她之前之所以不好意思開口問,不過是擔心明心拿這事嘲笑她。她自己都覺得,她如今還對那個冷情冷性的爹爹有一點感情,實在是很可笑。
明心又伸手揉她的腦門,道:“這是好事啊。你可是老和尚一手教出來的,慈悲為懷才是正道。”
水鏡月打開他的手,不領情,也不滿意這個答案。
明心朗聲笑了,似乎很喜歡看她鬧別扭,道:“阿月,你可知道,你師父為何會大老遠的從閑云島跑來靈隱山,一住就住了這許多年?”
烏炎對水鏡月而言就是一個謎,這問題她也很好奇,眨巴著眼睛看著明心。
明心聳了聳眉毛,道:“這事你可不許說是和尚告訴你的。你師父當年啊,喜歡上了一個女子,可那女子只把他當師父甚至是當做父親,頂多也是當一大哥哥。后來呀,那女子喜歡上了另一個人,還為了他幾次傷了你師父的心,害的你師父差點喪命。其實,你師父還有個師妹,也就是你師叔,長得漂亮武功也高,很愛慕你師父,為了你師父連性命都能舍了??墒悄銕煾改兀褪菆?zhí)迷不悟,對他好的,他把人家的心踩在腳下,對他不好的,他把人家當寶貝似的捧在心上。最后,他喜歡的那個女子嫁了人,他還偷偷地搬到她住的地方,經年的守著她,卻又不讓她知道。阿月呀,你說,你師父如今孤苦一生,是不是活該?“
明心彎彎繞繞的一大堆,水鏡月聽了有些頭暈,最后一句說她師父的壞話倒是聽得清清楚楚,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怒道:“你才孤苦一生呢!我?guī)煾覆贿€有我嗎?”
明心也瞪她:“這孩子聽話怎么就聽不到重點呢?”
水鏡月眨眨眼,問道:“我?guī)煾赶矚g的那個女子,到底是誰???”
明心無奈搖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和尚是說,你有那么個不正常的師父,如今不正常才算是正常。離城宮主怎么說也是你父親,你比你師父正常多了?!?p> 水鏡月覺得和尚這次似乎是在耍她,正皺眉呢,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后是明心身邊的那個小沙彌念塵慌亂的聲音:“方丈,水鏡宮的人來了,說是找月姑娘?!?p> 水鏡月抬眼:“什么事?”
念塵道:“姑娘還是去看看吧,那人好像挺著急。”
水鏡月一躍而起,對明心道:“老和尚,我今日就要走了,在我回來之前,你可別先掛了。”說著就往外跑,話音落地時已不見了人影。
來人是破軍,見水鏡月出來了,立馬迎上去,道:“二小姐,唐家七小姐來了!”
水鏡月一驚,差點沒從臺階上摔下去,急忙問道:“人呢?”
破軍伸手指向水鏡宮的方向:“唐小姐一早就在宮里打鬧,也不說是來干嘛的,見人就打,最后被幾個師父攔下了,如今……哎,二小姐!”
破軍還未說完,轉個身已經看不到水鏡月的人影了,立馬追了過去。
施陽子
陽子發(fā)現(xiàn),只要有老和尚講道理的章節(jié),字數(shù)一定超好幾百^^ 陽子回歸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