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有一人竄了出來?!澳悄阌浀梦覇??”
“猗猗!是你!”素楝有些驚喜,這不是那一日遇到的青衣公子的仆從嗎?那……她轉(zhuǎn)向那手的主人,果然,一身青色素袍,正是那一日指引她去迷津渡找珠珠的公子。
“姑娘可還欠我一樣?xùn)|西?!鼻嘁鹿有α诵?,一雙風(fēng)流眼顯得格外多情。素楝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往后退了一步,卻不料絆倒了那凳子,眼看著就要后腦勺著地,她不禁暗道不幸,一時又急又羞,干脆閉上眼睛順勢倒了下去。可是她沒有像預(yù)料中那樣摔倒,一雙溫暖的手從后背繞回,接住了她——是虞槿。
青衣公子本來就伸出的手在素楝倒地的那一刻又往前送了送,卻沒料到這姑娘并沒有伸手拉住他,而是索性倒了下去。他干咳一聲掩飾尷尬,順勢也縮回了手,依舊笑道,“我說舒兄啊,你這名字雖然起的‘遲’,動作倒是挺快!”他似乎心有不甘,向來總是美人主動投懷送抱的他,罕見能遇到對手,但輸給眼前這位公子,他倒是也不丟臉。
“這位是我剛認(rèn)的妹妹,以后在這海島上和阿梓也能有個照應(yīng)?!庇蓍冗@話說的不咸不淡,青衣公子卻讀懂了其中意味。
“舒兄放心,既然是你的人,我肯定是奉若上賓?!彼粦押靡獾目粗蓍龋Φ念H有意味。素楝剛從這飛來橫災(zāi)中得救,還沒回過神來自己轉(zhuǎn)眼就被這二位大爺給分配了。
“我可不是誰的人,我是我自己的?!彼行┥鷼?,就表現(xiàn)在了臉上,小小的圓臉氣鼓鼓的,倒更顯得像小孩子了,“就算是你也不行。”素楝忙從虞槿懷中掙脫,跑到琴書后面,又對著那青衣公子說道,“你就更不行了?!?p> “敢問姑娘這‘更’字何意?。俊边@青衣公子似乎是和素楝對上了。素楝沒弄清這人身份,想著阿婆平日里囑咐的要低調(diào),況且如今自己也算是孤身一人,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只默默的低下頭,也不言語。不知為何,虞槿看到這樣的她竟有些心疼,他還是喜歡剛剛那個嘰嘰喳喳、活潑可愛的素楝。于是他轉(zhuǎn)頭看向那青衣公子,“華瓔,先別鬧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舍弟,虞梓。阿梓,見過這位華公子。”
虞梓忙不迭地上前施禮,對于比他漂亮的人,他總是喜歡的。這個人不會就是這里的樓主吧,那更要好好和他處好關(guān)系了。
“這位是素楝,這海島上的人,你不要再為難她?!庇蓍刃χf這話,可是華瓔卻讀出了些不同的意味。這人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怎么這一會兒就跟他說了兩遍不許為難這姑娘,不過他原本也不打算為難她。
“那怎么會呢!我的救命恩人發(fā)了話,我當(dāng)然要遵守了。”那被稱作華瓔的男子這話卻還是對著素楝說的,“但是,姑娘,你不記得我了嗎?你真的還欠我一樣?xùn)|西,嗯,我想想,不只一樣呢?!?p> 素楝有些懵,她只記得那日這人告訴她珠珠的事情,可虞槿都已經(jīng)這樣說了,料想他也不會是故意為難自己。
“姑娘真是貴人多忘事。你是不是有一支青玉簪子,還是男式的?”他不等素楝答話,接著說到,聲音也逐漸低沉,“我知道這是你的一個朋友送你的,可是要是我說是我讓她送你的,你相信嗎?”
素楝感到自己的心有一絲絲顫抖,這人這么說,豈不是就是在告訴她,劉阿婆和他有關(guān)系?那劉阿婆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她急切的想開口詢問,但是又想到,在沒弄清這人是好是壞、他的話是真是假之前,隨便開口可能會影響劉阿婆。不知怎么的,她立刻想到秀娘和趙大叔的死,還有珠珠的失蹤,那些看起來沉下去了的往事,慢慢的好像又在往上浮。她深呼一口氣,告誡自己要沉住氣。
“我知道你要問那朋友的下落,可是我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今天的任務(wù)是來見我的舒兄。”華瓔說著說著,語氣又漸漸歡快起來,“舒兄,你說呢?”
虞梓沒想到,素楝竟然在自己前面遇到了華瓔這樣的人,難怪她見到我的美貌都不驚訝……而虞槿看看素楝,又看著沒有正形的華瓔,竟像什么也沒聽見似的,隨手扶起倒下的凳子,拍了拍示意華瓔坐下。
“哎呀,老兄,你的眼睛好了啊?!比A瓔話音剛落,虞梓立馬跑過來,在兄長前晃來晃去,確認(rèn)這眼睛真的好了之后,竟原地手舞足蹈,一點世家公子模樣都沒有了。而那琴書,竟然偷偷抹了淚。虞槿并無甚波瀾,在那一刻的驚喜過后,他平靜下來,知道這很可能是暫時的,早已做好了隨時再失明的準(zhǔn)備。而當(dāng)素楝不慎倒地他伸手去扶時,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那一刻,他眼花繚亂,身體里仿佛有一團(tuán)火,直沖上頭頂,再到眼睛,霎時如新日破海而出,那萬丈光芒就在眼前,強(qiáng)烈的白光刺的他睜不開眼。好在,他多年失明,一片黑暗和一片白光對他來說并無不同,很快就適應(yīng)了,又穩(wěn)穩(wěn)站住,恢復(fù)了常態(tài)。在那片刻,他幾乎以為他的視力不會再恢復(fù),剛剛看到一切的時刻只是回光返照,上蒼的垂憐,但是當(dāng)素楝離開他的懷抱,他又能看見了。
他基本斷定,這一切,都與眼前的這個女孩兒有關(guān)。他的復(fù)明和那束白光,都和她有關(guān)。
她應(yīng)該不是普通的漁家少女。
素楝此刻心里驚濤駭浪,她在想,這個華瓔是不是與海島上的一切事件有關(guān)。她要鎮(zhèn)定,她要找出真兇為秀娘報仇,還要找到她的朋友,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任性莽撞。她很慶幸自己并未告訴他們自己的真實來歷,不知道她來自瓊花殿。此刻,她突然特別想念珠珠,要是珠珠和大熊在,肯定能有好主意。
華瓔本來害怕素楝一直追問,卻不料她竟然沉默了。就那樣站著,像風(fēng)中的一朵小黃花兒,仿佛風(fēng)再大一點點,就會被吹走一樣。他原本只想逗著她玩,沒想過要為難她,此刻看見她這樣,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想讓她知道。她比他幸運(yùn),像個凡人一樣長大,竟讓她一直幸運(yùn)下去吧。想到這里,他有些欣慰,好像自己被自己的偉大感動了。可是這種傷感只停留了一瞬,他立馬換上了那傾世笑顏,和虞槿坐在凳子上有說有笑了。素楝在他們身后默默的看著他們,這兩個人都是她的希望,一個給她機(jī)會走向自己的夢想,一個給她機(jī)會找到自己的朋友。她恐怕要很久不能回瓊花殿了,雖然張爺爺和瑰云會擔(dān)心,但此刻她也顧不了這么多。
在他們寒暄的這一刻鐘,戲臺上已布置得煥然一新。一個青衣美姝款款上臺,素楝一看正是在正門前出現(xiàn)的自稱為綠盈的女子。她手上拿著一柄拂塵,通體雪白,那拂塵尾部看起來油亮光澤,素楝一看便知是動物皮毛。果不然,綠盈介紹這柄拂塵便是今日出售的至寶,這拂塵尾乃是千年狐仙的尾巴做成,可作為凡人坐騎直達(dá)南天門,一睹天庭風(fēng)采。若是取這尾毛燒焦煮水每日進(jìn)飲,百年內(nèi)便可修道成仙。綠盈話音剛落,人群里就議論紛紛。
“這百年,那也得老了才能成仙啊。”
“能成仙就不錯了,還管老不老。那皇帝都快死了還指望著成仙呢!”
“都只聽說過狐妖,哪里就有狐仙了,莫不是在唬人?”
“這你就不知道了,這狐原本就是仙,只是千年前一場大戰(zhàn),才淪落為妖的。”
“管它是仙是妖,都比活得久,我們不就圖這個嗎?還管那么多?”
這些倒是素楝第一次聽說,她在想,成仙有什么稀奇,她覺得在這海島當(dāng)個人倒是不錯。她這個“仙女”不也什么也干不成嗎?連自己的朋友都保護(hù)不了。
“唉……”素楝不自覺地嘆氣。
“小小年紀(jì)嘆什么氣,你想要嗎?想要可以買?!比A瓔猛地回過頭來,嚇得素楝往后縮了一下,他忙轉(zhuǎn)過身去,對虞槿笑笑。
“我不要,”素楝趕緊回話,她有些害怕這個人,但內(nèi)心又覺得這個人并不會傷害她。她盯著那臺前,已經(jīng)有人躍躍欲試了。方才華瓔說這里用記憶做籌碼,這倒是頭一回聽說,她要好好瞧瞧。
只見一位衣衫襤褸的青年男子上了臺,眾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膚色,因為他頭發(fā)很長,胡子也很長,很難將兩者分清楚。只是面前那一部分,沾著湯湯水水,黏黏糊糊的,讓他周圍的人都唯恐避之不及。素楝他們隔得遠(yuǎn),倒是聞不見味兒。
“你們這萬蜃樓可還真是不挑人啊?!庇蓁髂笾亲?,一臉嫌棄。
“這人表面是有些邋遢了,但是阿梓你也不要這么早下決斷,說不定他的記憶還真能賣出好價錢?!比A瓔解釋道,虞梓竟也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臺前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