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他們聚集的那一排屋子里,很多人都已經(jīng)睡著了,但是睡的時候也很是警惕,屋子里面那兩扇門靠屋里橫著一根細繩兒,繩子上掛著一大串兒小鈴鐺,只要有人推門,鈴鐺便立刻炸響。晚上睡覺的時候,有個人專門半睡著守夜,睡著就是躺著,但睡得很淺,聽到鈴鐺響,便立刻起身,招呼身邊弟兄們,坐起身子拿起短刀就砍殺過去。
這些屋子里面有一間是賬房,專門收錢的地方,還有一間是倉庫,則剩下的幾間則就是住宿的地方,這里住了一百多人。
因為這伢市占地面積特別大,做人口買賣的,肯定占的地方也會大,就這樣駐守著一百人,平時收例錢,人都其實都有點不夠用,但是這個崗位可是個肥差,所以大家也不愿意加人,一百多人已經(jīng)有點到底線了,加一個自己分到的例錢就會少一點。
現(xiàn)在所有人都已睡下,但身邊不是放著短斧,就是放著短刀。
雖然城衛(wèi)軍是守衛(wèi)這個伢市的,基本不會著自己的麻煩,但是這段時間城衛(wèi)軍大開殺戒,大肆找自己麻煩,自家已經(jīng)對程衛(wèi)軍不相信了。
現(xiàn)在如果不自己備下家伙,萬一這幫牲種半夜偷襲,那不就是只能等死嗎?
所以這家伙就是不離身,就放在身旁或枕頭邊兒,只要聽到一點點聲響,便迅速往旁邊一摸,翻身就起,跳下床鋪,先砍過去再說。
黑衣人快步的奔向這一排房屋,在靠近之時便放緩腳步,輕輕靠近。
所有的士兵腳上穿的是麻鞋,鞋底都是用草編成的,鞋底甚是輕便,走起路來聲音也小。
在靠近這處房屋之時,領頭的向兩邊一招手,兩百人便迅速散開,將這一排房屋緩緩包圍起來。
一會兒動手的時候,一起撲進去打對方個措手不及。
早在即將靠近房屋的時候,所有人都拔刀出鞘,慢慢的拔刀,因為靠的近,拔刀之時難免會發(fā)出尖銳的金屬聲響,很容易會驚醒對方。
現(xiàn)在刀劍都以出鞘,動手的人皆是手持長刀的,持長槍的和持弓箭的在其后,如果有混子跑出房,就一箭射過去、一槍戳過去。
突進的皆是刀盾手,領頭的人的身材在琉球人中算是高壯,手持一柄長刀,類似倭國的野太刀,但略短一些,刀身略窄一些。
這刀是定制的,出刀比野太刀更快一些。
這名頭目雙手持刀柄,將刀身與身體正好保持一個垂直。
刀脊靠在肩膀上,這樣比較省力,而且這刀可以隨時的被自己所掌控,揮刀之時只需要握住刀柄,在下方位置的左手稍微往后一抻,在上方的右手往前一送,刀便會借力順勢的直接斬下。
如遇敵人突襲,這一招就可打破敵人的動作,給自己贏得時間以應對。
這名頭目其實并不是琉球人,他是明人。
他是浙江慈溪龍山人,家中世代軍戶,他也是軍戶,但到他的時候,家中甚是殘破,家中的土地也早已歸了衛(wèi)所中的百戶官,家中的兄弟姐妹根本就無法填飽肚子,他排行第三,手足的兄弟姐妹共有五人,但只有他活到了成年,在他12歲那年,在他的兄弟姐妹陸續(xù)死去之后,母親也死去了。
又過了一年,父親不堪重負,也病死了。
他是軍戶啊,他父親死了,那他就成了新的衛(wèi)所兵丁,說是兵丁,其實就是百戶官的佃戶,為百戶官種田種糧,掙一口吃的。
但是這種日子被打破了,百戶官太不是東西,把衛(wèi)所中的年輕女人玩兒了個遍,正好把這個男人走未過門的媳婦兒玩兒了。
那是他父親還在的時候,跟一個多年相識的朋友定下的娃娃親,本來這也是他唯一的盼頭,就是慢慢的種田,然后娶個媳婦再生個孩子,就算是日子再苦,有了家庭也能忍得下去,就像自己的父親那樣,過得再怎么苦,肩膀都累彎了,也都咬牙硬挺著,苦苦維持這個家,兄弟姐妹都餓死了,但他去活了下來,而他活下來的原因只是父母餓著自己,強行省下口糧給他。
自己的未過門的媳婦兒被百戶官糟蹋了,這還不算完,那個女子直接后半夜上吊了。
未來的老丈人看到唯一的女兒上吊自盡了,而老伴也早已在多年之前去世了,只剩下孤身一人,也是眼睛一愣,撞墻自盡了。
這樣這個男子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跟他有瓜葛了。
家中父母盡亡,兄弟姊妹已死,未過門的媳婦一家也將因為百戶官也全部都死完了。
而他這一天晚上坐在井邊,思來想去得到的一個結論,就是自己之所以會過成這個樣子,只是因為百戶官的貪婪。
他奪走了自己應得的土地,將自己變?yōu)樗牡钁?,自己家沒有足夠的口糧,在浙江這個魚米之鄉(xiāng),居然全家除了自己都被餓死、病死了。
好不容易要有一方媳婦,生活有了個盼頭,結果也被百戶官逼死了。
自己要報仇,孤身一人,命不值錢。
要想報仇,要有家伙,說是軍戶,但在家中根本就沒有甲胄和兵器,這些東西早就被百戶官賣了,留下了一點兒,也都分給了他的幾個家丁,他什么都沒有,但他有一把柴刀。
這把殘破生銹的柴刀在半夜之時,在井邊借著水和井邊的石頭,將銹跡磨掉,刀都磨薄了,磨的飛快。
他要殺人。
因為是在自己的衛(wèi)所,百戶官根本就不擔心有人會敢動他,這幫軍戶都被自己欺壓多年,嗯奴性十足,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反抗。
所以在衛(wèi)所里面平時行走時身邊也只跟著一個隨從而已,并無專門的家丁保護他,平時他身邊那個隨從其實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書童,后來成了他的管家,出來了,能帶上,就把管家?guī)?,如果管家在忙事兒,那就帶一個家丁,配上腰刀保護他。
如果管家沒事可以陪著他,那就家丁就不用跟著他走,身邊有個人就行。
這男人他就在等,等百戶官跟那個管家在一起的時候。
三天后才等到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