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相見吳鳳的時候,自己也確實動過心思,想要除掉吳鳳,這不是私怨,是對這人的警惕。
但是,在與吳鳳商談之余,仔細觀察一下吳鳳手下的人馬、船隊。
帶來的戰(zhàn)船絕大多數(shù)是福船,比自己手下的板屋船大多了,而且穿上的人也不少,這些人目露兇光,多是一些積年殺人的老兵,面對這些人,想憑著自己手下的軍士,擊敗他們,恐怕很難。
自己手底下的是什么人,自己還算明白。
自己手下的軍士,其中的中堅力量以及自己最信任的力量,就是那些自己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護衛(wèi)軍士,他們或是孤兒,或是家生子,這些人從小被自己養(yǎng)大,習練武藝,識字讀書,他們對商會是絕對的忠誠,同樣他們也是金章之掌控商會的主干力量。
但是,下面一大批的還是從外面招募的外人,這些人訓練數(shù)年,令行禁止,在海上漂泊數(shù)年,常常跳幫作戰(zhàn),手上沾了血,這悍勇之氣就慢慢練出來了。
這些人屬于商會中的精銳之軍。
而更外層的就是那些招募不久,或是訓練不多的平常部眾,以及在江湖上招募來的悍勇之徒。
精銳部眾不能隨意出動,作戰(zhàn)的主力還是那些平常部眾,這些家伙作戰(zhàn)也還算悍勇,但打仗的時候打順風仗還算可以,一旦傷亡增大,這些人很容易就會崩潰的。
自己手下的人,以及自己的少主,不知哪兒來的自信心,感覺手里力量已是足夠強大,渴望更進一步。
但他是心里明白,手下的平常部眾充其量就是一支民間武裝,沒有經(jīng)過大戰(zhàn)的洗禮,也沒有訓練太多戰(zhàn)陣。
沒有真正的與他敵對上,就算是平日里習練武藝、軍陣,亦是無用,真正的強軍是打出來的。
再加上周圍的海賊,在外海拼搏的海賊,無論是明人還是倭人,俱是驍勇異常,敢死當先,與他們對陣,經(jīng)常會傷亡不小,而這次自己第一要面對的就是吳鳳手底下的全都是身穿鐵甲具足的倭人武士,這些武士本來就且勇且憨,不知死活,都是一群死腦筋。
平日里的時候,出去的時候碰上了倭人海賊,要好好的動動頭腦才能取勝,這些倭寇里面,真倭武士不多,很多是倭國的破產(chǎn)農(nóng)民,還有就是北部海域島上的長毛野人,再就是朝鮮人冒充的從倭。
那些朝鮮人很多都是沿海的漁民,在海上或是岸上被倭寇擄走,扒掉外衣,剃去頭發(fā),趕下船艙,去做工劃船。
每逢作戰(zhàn),就發(fā)給他們竹槍、木槍,推出去,充作頭陣,官軍以首級記軍功,哪里會在乎這些說著朝鮮話的“倭人”,當即揮舞刀槍砍來刺來,官軍要自己的命,紅著眼睛盯著自己的頭,只能搏命了。
作戰(zhàn)勝了,倭寇大略當?shù)亍?p> 之后,大軍來剿,就帶著戰(zhàn)利去停船處,準備回去,之前掠來的從倭,體弱無用者,就地散掉,這些人也是從過賊,不能回家,只好奔去山里,或茍活,或從賊。
體壯者、敢戰(zhàn)者,就帶走,帶回老巢,充做奴仆,剃發(fā)赤足,與倭人無異,平日里也教點武藝,習練跳戰(zhàn)。
經(jīng)一年半載,倭語說順,身手漸佳,就帶出海,充作部眾。
這不止在朝鮮沿海,在明國沿海,少數(shù)真倭統(tǒng)領的倭寇也是這樣掠奪明人的。
平日對戰(zhàn),對上這些倭寇,從倭亦是悍不畏死,口說倭語,赤身剃發(fā),揮舞著倭刀、竹槍,跳躍殺來。
對上這些從倭都有些吃力,在對上真倭海賊和悍勇的浪人、頭目,經(jīng)常就被打潰了。
這群家伙的那種命不值錢的勁兒,實在是有點兒扛不住,他們沒有足夠的衣服,動輒赤著身,持三尺刀,且勇且憨,不知死活,遠處的時候就用船舷、木板擋住箭雨,靠近之時,再跳幫。
那時,弓箭也只能發(fā)一輪,然后就只能拔刀肉搏相擊,那個時候,這種悍勇就體現(xiàn)了出來。
從倭還好,砍中一刀還知道疼,被砍倒在地,也會大聲哭喊,乞求饒命。
那些倭人農(nóng)民,有些剛出海的,也是不足為慮,一刀一個。
殺過人的,就顯得很是悍勇,跟從倭差不多。
而那些倭人浪人、頭目個個好像不知疼痛一樣,身中數(shù)刀而不知死,不知痛。
一刀砍中,而進之直擊,殺死面前的部眾,直至鮮血流光、徹底咽氣或被削掉頭顱方才停止,這種敢死相拼的勁兒,自己手下的軍士,金章之敢直接說,真沒幾個,除了自己從小培養(yǎng)起來的那些護衛(wèi),其余的人沒幾個。
人命是不值錢,拿自己的命也不當錢,但是這種一定要弄死眼前人,刀斧加身不眨眼的勁兒,能有幾個人真能扛得住。
平日里對上倭寇,就頗有傷亡,這個時候對上吳鳳,就算是能將吳鳳的船隊滅掉,吳鳳的人馬大部已經(jīng)上岸,他們進島,裹挾濟州島民,打敗、擊潰官軍,那個時候,自己又該怎么辦?
如果官軍無法剿滅他們,會跟他們談判,談好了,借船走了,自己又當如何?
再加上吳鳳之前也說,出來的時間是固定的,逾期不歸,海鯊團就會派船北上勘察。
海鯊團這時是明國南海的龐然大物,當年勢力最大的五峰船主雖然已經(jīng)不在,但是勢力仍在,現(xiàn)在海鯊團能跟五峰舊部平起平坐,甚至有壓過之勢,這個時候與海鯊團相惡,當真是一步臭棋。
維持整個商會,每一步,都需要深思熟慮,少主這么多年未經(jīng)什么大的挫折,生性活潑,又有些傲慢,凡事容易一怒。
之前,人家只不過拒絕自己的提議,便一直記到現(xiàn)在,再加上自己從小相伴長大的侍女也在對方那里充當人質,自然是心有不忿,想直接動手。
可是如果直接動手,便就是惡了海鯊團。
海鯊團在明國南方,雖然中間隔著五峰舊部的地盤,但如果人家真有心來北上尋仇,五峰舊部也不會攔著這事。
而且,海鯊團距離朝鮮實在太過遙遠,人家也不會將分舵設立在這。
將分舵設立在這,就是拿肉喂狼,船隊一走,周邊的勢力就會群起而攻之,這是立一個靶子,海鯊團吳大龍頭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吳大龍頭看的清楚,周圍的大小勢力當然也看的清楚,那個時候,湊上前,占便宜的事兒,誰都想做。
湊上前來,在吳大龍頭面前賣個好,充當馬前卒,或者在后面提供給養(yǎng),吶喊助威。
這事,誰都可以干,干完之后,吳大龍頭一高興,一句話,這地盤是誰的就容易定了,自己手里有船有人,又靠上這條金大腿,還擔心這地盤吃不到肚子里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