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陵守太監(jiān)跪在地上,屁·股高高撅起,不敢抬頭望朱聿鍵。
“殿下若不想臟了手,末將來!”
谷國珍拔出順刀,把刀架在太監(jiān)頭上。
朱聿鍵剛站起身,身體踉蹌,差點摔倒。
唐王感覺還在夢中,過了好久,抬頭望向谷國珍。
“谷千戶,皇上近來可好?”
朱聿鍵疑惑不解,如果不是皇上有恙,很難想象京師會發(fā)出這樣的詔令,他懷疑崇禎皇帝是不是已經(jīng)駕崩了。
谷國珍也算皇帝心腹,見朱聿鍵如此模樣,已猜到唐王心中所想,八年前這位年輕藩王曾不顧皇上禁令,帶兵北上,連累當(dāng)?shù)毓賳T受罰,八年過去,文官武將對唐王還是有所顧忌的。
“圣心難測,咱也揣摩不透。唐王可知,正月初一皇上手刃奸臣,又抄了晉商喬家,威震京城,想來龍體是無恙的?!?p> 朱聿鍵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手刃奸臣?”
谷國珍于是耐心向唐王解釋了那日發(fā)生在皇極殿上的事情,不等谷國珍說完,朱聿鍵嘴巴已經(jīng)張得老大,臉上也都是驚愕的表情。
谷國珍拍了拍朱聿鍵肩膀,激動說道:
“小唐王,成祖顯靈了,饋贈皇上幾萬兩黃金!末將離開京師時,皇上還在操練兵馬,殿下這次進京,必定大有可為!”
“操練兵馬······”
朱聿鍵對成祖顯靈當(dāng)然是不信的,聽到說皇上正在親自操練兵馬,他身子微微一顫,再次昏倒。
谷國珍眼明手快,連忙上前扶住唐王。
“殿下以為皇上練兵不妥?”
朱聿鍵連連搖頭:“皇上英明神武,臣怎敢妄議?”
朱聿鍵不太相信,長于婦人之手,文質(zhì)彬彬的崇禎皇帝,什么時候會領(lǐng)兵打仗了?
“定是成祖顯靈了,”
唐王灰暗的眼眸中閃過一絲光亮,成祖爺顯靈,大明中興有望啊。
“殿下莫怪,只顧說話,差點忘了正事兒,王公公還在外面等著宣讀圣旨呢?”
“王公公?”
“就是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王公公,皇上身邊紅人!他來宣讀圣旨,皇上可是給足了殿下面子!”
谷國珍攙扶住朱聿鍵,轉(zhuǎn)身望向親兵:“請殿下沐浴更衣,接聽圣旨?!?p> 半個時辰后,鳳陽知府官邸。
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王承恩手持拂塵,緩緩展開一道三尺多寬的青玉軸圣旨。
王公公身前,一丈開外,朱聿鍵身穿袞服玉靴,恭恭敬敬跪倒在地上,他身后還跪著一片鳳陽官吏,這些人中很多見到過皇上圣旨了。
王承恩抬頭望朱聿鍵一眼,余光掃過周圍黑壓壓的蟒袍,朗聲道: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查前秦王朱存極,身負皇恩,喪師失地,禍害秦人,恬不知恥,認賊作父!戕害三秦,人神共憤!已廢為庶人·····河南唐王朱聿鍵,少小聰慧,就藩信陽,志存高遠,崇禎八年,狄夷洶洶,九邊披靡,唐王奮高祖余烈,聚義兵于燕趙,震懾宵小,功莫大焉······傳旨封朱聿鍵為秦王,就藩西安,替代前秦王,待蕩平闖逆,恢復(fù)三秦,再行封賞!欽哉!”
朱聿鍵又驚又喜,愣了片刻,谷國珍給他使了個眼色,唐王這才反應(yīng)過來,行三叩九拜大禮,雙手顫巍巍接過圣旨,還要再行禮,被王承恩攔住。
“殿下千金之軀,折煞小臣了!”
“唐王,從此就要稱你為秦王了,不必拘于禮節(jié),快快請起,皇上還有口諭?!?p> 著他上前一步,來到朱聿鍵耳邊,壓低聲音:
“皇上安排殿下先去一趟太和山,登金頂拜謁真武大帝,為大明祈福,”
朱聿鍵神情疑惑:“王公公,皇上不是讓臣去陜·西么?”
武當(dāng)山作為皇家道場,有明一代,香火旺盛,朝廷派有官員駐守,藩王上山祭拜倒也無可厚非,只是現(xiàn)在派自己過去,不知所為何意。
“去年十月,闖賊逼近西安,朱存極不戰(zhàn)而降,將秦王府的數(shù)萬銀兩獻給李自成做軍餉,據(jù)說還接受了闖賊的封賞,皇上知道后,龍顏大怒,秦王乃天下第一藩,歷代皆宗室重親,眼下雖然被闖逆占據(jù),必定很快恢復(fù),便將秦王府作為殿下府邸······”
朱聿鍵忍不住打斷王承恩:“公公,本王也非貪戀富貴之人,只是皇上派我去武當(dāng)山,恐怕不是祈福這么簡單!”
崇禎將秦王爵位賞賜給自己,足見信任,然而朱聿鍵不是當(dāng)年那個滿腔血勇的少年了。
“殿下不必多問,去便是了,等祭拜完畢,便返回京師,皇上等著你!殿下這些年在鳳陽遭罪了,皇上在京師日夜掛念殿下,讓奴婢從內(nèi)府中拿了兩顆高麗千年參,皇上自己舍不得吃,說是要給殿下進補?!?p> 說話之間,司禮監(jiān)小太監(jiān)捧著兩個精致木盒。
打開盒子,里面各裝著一顆上品人參。
望著眼前兩顆高麗參,朱聿鍵身體顫抖,忍不住熱淚盈眶,又要跪倒在地,被王承恩扶住。
“秦王切莫如此,”
“皇上如此厚愛,臣愧不敢當(dāng)!請公公帶回京師,臣不敢享用!”
王承恩上前一步,貼著勤王耳邊低語:
“秦王不可辜負隆隆圣意,收下吧!”
朱聿鍵聽見這話,,也不再推辭,雙手捧過木盒,端端正正放在案幾上,再次朝京師行跪拜之禮。
站起身來,眼前一陣暈眩,王承恩眼明手快,將秦王扶住。
“殿下!殿下!”
朱聿鍵緩緩睜開眼,雙手輕輕搖擺:“讓公公費心了,在獄中呆久了,身體虛弱,”
谷國珍忙派人將秦王扶進內(nèi)院休息,一面命人去鳳陽城中延請醫(yī)師。
當(dāng)日,在醫(yī)士照料下,秦王好了許多,谷國珍正要煮人參湯,被醫(yī)士勸阻,說是人參乃大補之物,秦王身體虛弱,還不能直接進補。
醫(yī)士又說秦王身體無妨,只要調(diào)息數(shù)日便可恢復(fù)。
見朱聿鍵無礙,王承恩道:“秦王殿下身體不適,雜家也不該叨擾,只是當(dāng)今時局危險,雜家從京師出來時,已經(jīng)聽到了不少消息?!?p> 朱聿鍵靠在梨木椅上,聽王承恩這么說,知道非同小可,微微喘息道:“什么消息,公公但請說來。”
王承恩壓低嗓音,急切道:“賊酋李自成率六萬人馬號稱四十萬,由西安出發(fā),攻掠山·西,不日即將攻打京城,”
”山·西陜西驛斷絕,你們?nèi)绾文苤肋@些?”
谷國珍時刻關(guān)注北方態(tài)勢,從去年十月闖賊攻獻西安開始,已經(jīng)沒有陜西商旅南下鳳陽了。
朱聿鍵臉上也露出疑惑目光,這位舊唐王曾經(jīng)有過打仗經(jīng)驗,知道在戰(zhàn)場上想要準(zhǔn)確了解敵方兵馬動向是多么困難。
“當(dāng)然是皇上知道了,皇上不止知道李闖人馬部署,還知道他們將要攻略的關(guān)隘城市,”
王承恩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是他自己發(fā)現(xiàn)闖賊行蹤一樣。
谷國珍和朱聿鍵兩人臉上都露出驚愕表情,谷國珍首先反應(yīng)過來,壓低嗓音道:
“是成祖顯靈了嗎?”
王承恩不置可否的點點頭,沒有表示反對。
“皇上說了,闖賊東犯,意圖不在京師,只是掠奪山·西,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因此,秦王殿下。”
朱聿鍵抬頭望向王承恩,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可立即招兵,奔赴京師,皇上只給你四個月時間,北上勤王!”
朱聿鍵劇烈咳嗽兩聲,吐出血來。
谷國珍神色滄然:“末將疏于照料,讓殿下受此磨難!那些天殺的太監(jiān)!殿下,這就斬了他們吧,”
朱聿鍵緩了口氣,淡淡道:“不必了,這種人是殺不盡的!留些力氣幫皇上殺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