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大軍騎著河曲馬,穿過廢墟,沿著布滿尸體的街道,急速向?qū)幬潢P(guān)北邊而去。
地上散落著明軍的尸體,有弓手,有戰(zhàn)甲,尸體來不及收斂,都是用麻布蓋住面門。
街邊斷垣殘壁之間,不時有烏鴉飛來,落在尸體中間,享受著饕餮盛宴。
明軍筋疲力盡,掩埋尸體耗費時費力,人手根本不夠。
雷大軍不去看地上的尸體,繼續(xù)往北走去,很快地,一群流賊出現(xiàn)在視野中,沒有隊列,身上鎧甲也丟了,大概是為了跑得更快些。
從破城到現(xiàn)在,流賊跑了半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
趙二狗拎著籮筐,筐里放著幾件破舊衣服,跌跌撞撞走在大街上,兩邊房屋很密集,一些屋頂還冒著煙,火勢蔓延也無人去管,二狗避開這些燃燒的房屋,挨家挨戶仔細(xì)查看。
然而每次都讓他失望,屋子里除了些來不及帶走的家具器皿,其他啥也沒有。
為了能盡早入城,二狗脫了鎖子甲,長槍也扔了,換成把方便巷戰(zhàn)的順刀。
有傳言說,朱聿鍵沒跑,寧武關(guān)內(nèi)還藏著十萬兩黃金。
除了扒拉出兩件破衣服,綏德漢子啥也沒撈著。
“害老子白跑一趟!”
“狗·日的朱聿鍵!”
身邊那幾個輕甲也在咒罵,趙二狗和他們隔開一段距離,流賊中為爭奪財物殺死同伴的事情經(jīng)常發(fā)生。
二狗決定去別處碰碰運氣,他抬頭朝南邊張望,忽然望見一個明軍騎兵正朝這邊跑來。
他揉了揉眼睛,確定沒有看錯,的確是一個明軍騎兵,鴛鴦襖,順刀,看樣子還是個家丁。
那騎兵孤零零一人,瞅見趙二狗在打量自己,旋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朝南邊逃去。
“不要跑!是秦王家丁,他有錢!”
趙大強(qiáng)丟下籮筐,竭嘶底里的嚎叫。
剩余輕甲立即停下手中活計,轉(zhuǎn)身望向這邊。
流賊目光聚集在這個明軍家丁身上,眼中泛出希望光芒。
“抓住他!抓活的!”
順軍騎兵狂奔而去,趙二狗跟在馬屁股后面,兩眼放出希望的光芒。
明軍家丁的突然出現(xiàn)給他們無限希望,有明軍在,就意味著有銀子搶。
“不要打死他了,跟上去!那邊肯定有銀子!”
輕甲與老營精銳蜂擁上前,很快便進(jìn)入明軍伏擊圈。
“嗖!”
一支重箭從佛塔射出,急若閃電,沖在前面的順軍輕甲身體一震,胸口被箭射中,這支箭勢大力沉,那輕甲胸口被貫穿,箭鏃從后背穿透而出。
輕甲不可思議的表情望著射入身體的箭頭,雙手在空中綿軟無力亂抓,堪堪無力倒在地上,大股大股鮮血從口中溢出。
佛塔三層,孫小六攥緊那張兀自顫抖不已的胎弓,望向塔下中箭將死的順軍,嘴角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意。
中箭輕甲為了比被人跑的更快些,連身上那塊木板都扔了,不過孫小六這一箭,攥足力氣,便是他身上披了層鎧甲,也活不成。
順軍抬頭望向四周,見不到一個明軍,這種情況他們是第一次遇見。各人手足無措,只是攥緊手上順刀,胡亂揮舞。
很快,又有人被射中,箭鏃射入腦門,那輕甲沒來及嚎叫一聲,便倒地斃命。
背后壓陣的五名老營立即反應(yīng)過來,他們身上裹著三層鎧甲,最外面那層鎖子甲,普通箭鏃極難穿·透,在明軍射出兩箭后,老營精銳已經(jīng)判斷出弓手的大致范圍。五人紛紛揚起步弓,也不瞄準(zhǔn),張弓便射。一邊退到殘垣斷壁后面,等到時機(jī)反擊。
四名騎兵看上去也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不慌不忙,一邊策馬徐徐后退,一邊舉起三眼銃對著明軍弓手猛烈轟擊。
在這個距離上,三眼銃不具備任何殺傷力,他們當(dāng)然知道這個道理,不過火藥爆炸騰起的濃煙倒是能掩護(hù)騎兵快速撤離。
那幾十個未經(jīng)戰(zhàn)陣的輕甲,在連續(xù)死掉兩名同伴后,像炸了窩一般,也不知道找地方去隱藏,只是亂哄哄的四處奔走,有三個慌不擇路的順軍,直接跑到佛塔下面,被射成了刺猬。
接連射中十幾支箭鏃,殺死三名順軍后,孫小六手臂劇烈酸痛,他調(diào)整下握弓,重新瞄準(zhǔn)那名騎兵,彎弓如月。
剛要松開弓弦,耳邊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距離自己一百步不到的廢墟后面,五支鳥銃一起轟鳴,朝自己這邊射來。
孫小六急忙轉(zhuǎn)身閃開,鉛彈打在佛塔墻壁上,落大片大片沙土。這個距離,鳥銃具有致命殺傷力,樓下傳來凄厲哀嚎聲,不知是那個弓手被鉛彈擊中,失足重重砸在地上,被蜂擁而上的順軍砍成肉泥。
孫小六喘氣,努力克服死亡的恐懼,他猛地露出箭梢,朝對面騎兵射去,卻發(fā)現(xiàn)原先的位置已經(jīng)沒人。
四名老營精騎此時已消失在白茫茫的煙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