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聿圳并不害怕王承恩，既然崇禎皇帝把自己當成了棄子，晉王當然也要給自己留條后路。
王承恩作為監(jiān)軍，是朱由檢留在山西的眼線，朱聿圳對這個太監(jiān)并沒有什么好感，不過王承恩掌握著明軍糧草物資，所以晉王暫時不能和他翻臉。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公公是皇上派來的不假，然而軍務緊急，本王當便宜行事，若有人再敢胡言亂語，擾亂軍心，別怪本王不客氣了！”
朱聿圳語速低緩，言語之間，卻不無威脅。
“陳新甲是怎么死的，他尸骨未寒，公公就想步他后塵？公公對皇上忠心耿耿，本王也是知道的，不過皇上把你派到昌平，怕是要等你殉國把?！?p> 朱聿圳說罷，湊到王承恩耳邊，壓低聲道：
“公公，昨日我派人在你帳中，搜出兩斤人參，都是上好的高麗參，朝鮮與大明早已斷絕交往，不知這禮物是從哪里送到公公手中的，你向皇上稟告時，可不要忘了提起此事??！”
王承恩早按耐不住，拍案而起，怒道：
“朱聿圳，你敢威脅雜家？也不怕你知道，這高麗參是雜家自己花錢要送給皇上的！皇上日理萬機，操勞過度，正需要好好補補，”
王承恩手指伸向腰間魯格爾左輪，他身邊的兩個東廠大檔頭也手按刀鞘，目光警惕的望向四周。
朱聿圳旁邊親兵也手按刀鞘，目光逼視王承恩等人，做好了火并準備。
王公公和朱聿圳相互看了眼，王承恩冷冷道：
“殿下神武，只是把多爾袞惹毛了，等韃子來攻，雜家倒要看看，你是如何殺敵！”
王承恩說罷，拂袖而去，頭也不回朝城下走去。
朱聿圳望著王公公遠去背影，微微嘆息。
“皇上派來了個硬茬子，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朱聿圳并非膽怯之人，朱由檢在京師對付百官所用的手段，他也是了解的，想到皇上近來各種怪異，不覺讓他脊背發(fā)涼。
“監(jiān)軍大人沒有異議，就開始備戰(zhàn)吧，韃子快要上來了，奮勇殺敵，斬殺首級者，除朝廷賞賜的十五兩白銀，本王額外再賞二十兩！有人砍下鰲拜的腦袋，賞銀一千兩！有膽敢后退者，老子就把他皮剝了！就想太祖爺當年做的那樣！”
朱聿圳為了這次出征，欠下京師一紅院頭牌三百兩嫖資，借了熟人兩千兩銀子。
盡管如此，朱由檢卻還在猜忌他，防備他，不由讓人心寒。
無論戰(zhàn)勝戰(zhàn)敗，銀子都是沒有的，因為對在場的大多數(shù)明軍來說，戰(zhàn)爭過后，他們都不存在了。
“殺奴！殺奴！”
三日后，昌平城下，清軍大營，巴圖魯終于等到了他派出去的和談的使者。
“多好的奴才啊，朱聿圳為何下黑手？”
鰲拜伸手撫摸著木匣子里盛放的人頭，臉色陰郁。
滿洲第一勇士的目光聚焦在兩條稀疏的金錢鼠尾鞭上，凝視很久，說出了那句頗為有名的話。
“留發(fā)不留頭！明軍這要留發(fā)不留頭啊，”
鰲拜生性冷酷，寡言少語，很少能見到他像今天這樣，生出感慨。
左右兩邊坐著鑲黃旗旗中各位牛錄額真，除了這些牛錄額真，還有三個固山額真，這三人地位尊貴，與鰲拜不相上下。
無論是牛錄額真還是固山額真，無不是百戰(zhàn)余生，是精銳中的精銳，坐在帳中，便是一言不發(fā)，也讓人感覺殺氣騰騰。
半個時辰前，眾人突然被鰲拜召集過來，本以為是要與明軍開戰(zhàn)，沒想到卻在中軍大帳見到了狼狽不堪逃回來的朝鮮統(tǒng)制鹿戰(zhàn)謙。
鹿戰(zhàn)謙剛剛做完絕育手術，身體還很虛弱，不過好歹撿回條命來，朱聿圳沒有讓他進宮做太監(jiān)，這位朝鮮男·妓便失去了一次成為魏忠賢第二的機會。
美男子鹿戰(zhàn)謙手捧木匣跪倒在地，身體顫抖。
半個時辰前，他帶著兩名戰(zhàn)甲首級回到清軍大營，跪倒在地，傷口還有血跡滲透出來。
各人目光紛紛投向這位倒霉悲催的朝鮮人，眾人眼中沒有絲毫同情，倒是燃燒火。
“鹿統(tǒng)制，為何只有你活著，鑲黃旗的勇士卻被殺了??！”
鰲拜竭嘶底里吼叫，渾身上下膘肉抖動，樹根般的手掌更賦予了他人熊一般的存在。
鹿戰(zhàn)謙身體顫抖，他不敢抬頭，鰲拜那雙毛茸茸的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條馬鞭。
“說，明國為何要殺咱勇士！”
馬鞭抽打在身上，鮮血飛濺，朝鮮人倒在地上，來回翻滾。
眾人漠然，眼中沒有一絲同情。
這時從坐席中站起來個牛錄額真，沖到鹿之謙面前狠踹一腳，怒吼道：
“鰲拜主子，少和這奴才廢話，殺了，給我手下那兩個戰(zhàn)甲報仇！”
說話的是鑲黃旗牛錄額真克塔譚，被朱聿圳砍頭的兩名戰(zhàn)甲就是從他牛錄里調撥的。
克塔譚今年不過三十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此刻恨不能將朱紹焜碎尸萬段。
鰲拜朝這位年輕牛錄額真揮手，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召集人馬，準備攻城?！?p> “啊，主子，奴才剛被明軍·······”
鹿戰(zhàn)謙驚叫一聲，跪在地上沒有動，他沒敢說自己被閹了的事情，他擔心鰲拜知道他變成閹人，會立即讓他滾回朝鮮。
鹿戰(zhàn)謙緩緩抬頭，臉上都是恐懼神色。
就在不久之前，鹿戰(zhàn)謙剛從昌平城堡前壕溝跨過，雙腳踩在堆積如山的包衣奴才尸體上，那種絕望感不親身經(jīng)歷是不能體會的。
“召集你手下人馬，準備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