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登上棱堡，手舉單筒望遠鏡，仿佛縱橫北大西洋的黑骷髏海盜船船長，眺望遠處海天相接的獵物。
昌平城北，被摧毀殆盡的防御工事外，蜂擁上前的朝鮮王軍踏著漢人包衣的尸體，義無反顧走向這篇死亡之地。
“棒子來了！”
遂平王歇斯底里怪叫，臉上竟然洋溢著喜悅神色。
一個人，一把刀，殺盡天下狗，犯中華者，雖遠必誅。
何況狗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
“都給本王聽著，不要活口！不要活口！不要活口！”
崇禎皇帝說過，重要的話要說三遍，于是寧王就說了三遍。
他早料到鰲拜會來報復(fù)，只是沒想到來得竟然是高麗棒子，而且來的這么快。
棒子們這種毫不妥協(xié)的奴性精神讓寧王詫異不已。
“當(dāng)奴才還當(dāng)上癮了？萬歷年打日本，也沒見你們這么賣力！今天本王就替萬歷將士們討個說法！”
晉王喃喃自語，轉(zhuǎn)身望向身后炮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等棒子進入射程后再點炮。
因為出發(fā)倉促，朝鮮王軍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就連隊列也很凌亂，旗幟歪歪斜斜，盾車沾滿泥土，像是剛從泥坑里爬出來似的，所有人漫無目的的跌跌撞撞往前走。
“這些棒子，都是要急著去投胎嗎？‘’
他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力量可以讓棒子如此癲狂。對故國大明如此兇狠。
除了骨子里的奴性，對滿清主子的絕對順從，實在找不到其他合理解釋。
“前日靠包衣奴才攻城，包衣奴才被我們殺光了，今天又派高麗棒子！“
他大聲對火銃手炮手喊叫，試圖鼓舞明軍士氣，然而士氣無需鼓舞，各人都知道自己已經(jīng)身處死地。所有人都忙著裝填彈藥，根本沒人搭理殿下。
“快看！那是啥！”
在敵我兩邊數(shù)千人注視下，五六輛破破爛爛，臟兮兮的大車被朝鮮人從戰(zhàn)陣后面推出來，緩緩朝往明軍棱堡而來。
旁邊總旗道：“殿下，這是韃子攻城用的盾車，人站在盾車后面，可以遮蔽弓箭火銃······”
“要你多嘴，老子當(dāng)然知道，那是盾車，是用來遮蔽弓箭的！”
打斷那總旗，滿臉尬笑，不無惱怒。
來昌平前，他沒有帶兵打仗的經(jīng)歷，當(dāng)然不知盾車為何物。
“盾車？，把所有的火炮集中起來，對準他打，看能打碎不！”
遠處，盾車歪歪斜斜吱吱呀呀往前走著，后面跟著群鎧甲不整，精神亢奮的朝鮮王軍。
“連包衣奴才都不如，看來鰲拜是要你們來送死啊，”
晉王嘴角浮起淡淡笑意，目光掃過遠處凌亂的戰(zhàn)陣。
忽然的，鹿戰(zhàn)謙出現(xiàn)在視野中，臉上還刻著怨婦式的表情。
“龜兒子的，還敢來送死！”
城頭兩門火炮發(fā)出震天怒吼，兩發(fā)炮彈準確擊中兩架盾車，單薄的盾車劇烈晃動，木屑橫飛，周圍有人被碎屑擊中，翻滾在地，嘴里發(fā)出不似人聲的嚎叫。原本凌亂的陣線很快瀕臨崩潰。
晉王興致勃勃望著凌亂的戰(zhàn)陣，這時視野中忽然出現(xiàn)兩門黑洞洞的炮口。
“紅衣大炮！”
這時候，清軍陣地出現(xiàn)更多紅衣大炮，黑洞洞的炮口指向涿鹿城頭。朱聿圳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粗略估算，清軍陣地至少已經(jīng)架起十多門紅衣大炮。
“完了！”
他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可怕念頭，今天他們都會死在這里。
未來所有的想象瞬間化作虛無，他忽然想到剛剛死去的秦王朱聿鍵。
莫非大明藩王要一個個死絕嗎？
“都給老子躲好，炮手·····“
話還沒說完，大地震動，火星四濺，炮彈沒有砸碎垛口，彈跳著落在城墻后面，旁邊幾名銃手躲閃不及，被砸成重傷。
晉王從磚石瓦礫之間爬起來，劇烈咳嗽著，舉起望遠鏡望向?qū)γ妗?p> “韃子還有紅毛鬼子助陣！”
十多名紅發(fā)碧眼身材高大的荷蘭人忙著調(diào)試炮口位置，手中卡尺對城墻比比劃劃。
在京師時，他曾在湯姆士那邊見到過這種卡尺，所以并不陌生。
“都躲起來，把佛朗機抬下去！”
然而垛口后面靜的出奇，爬過去看時，佛朗機炮手已經(jīng)全部陣亡。
紅衣大炮炮彈在半空劃過條拋物線，準確落入棱堡垛口，垛口磚石被打倒一片，垛口后面的明軍銃手中間，傳出一陣不似人聲的慘叫。
鰲拜舉著單筒望遠鏡，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三輪炮擊過后，明軍慘重傷亡，城頭已經(jīng)見不到幾個活人了。
鰲拜對炮擊結(jié)果頗為滿意，他轉(zhuǎn)身道：“勇士們可以登城了，攻下涿鹿后，城中明軍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清軍精銳戰(zhàn)甲一邊清理據(jù)馬，一邊運土填壕，更遠處，輔兵更役們推著盾車，抬著云梯，艱難向壕溝逼近。
晉王手上只有五門虎蹲炮，雖說經(jīng)過改進，然而與紅衣炮相比，射程明顯不足，幾輪對射下來便被清兵炮手鎖定位置，陸續(xù)被對手摧毀。
一時之間，城頭慘叫聲不絕于耳，垛口多次的玄護已經(jīng)被紅衣炮擊穿，地上橫七豎八躺著十幾具明軍尸體，除了五門虎蹲炮炮手，還有五名來不及躲閃的明軍銃手。明軍輔兵登上城頭將傷兵拖入棱堡內(nèi)。
“韃子登城了！韃子登城了！“
隔著垛口玄護朝前面望去，數(shù)百名清兵戰(zhàn)甲蜂擁而至，在輔兵掩護下向最前排城墻逼近。
和包衣戰(zhàn)甲相比，今天攻城的真夷裝備精良，氣勢兇悍。各人手持圓盾，手握長槍短斧鐵骨朵，身披兩層或是三層鎧甲，除了普通的鐵甲，還有些銀白色戰(zhàn)甲。
這些都是韃子的白甲兵，是各旗中的精銳，鰲拜派他們上來，就是要給明軍雷霆重擊，迫使朱聿圳盡早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