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九月二十九日夜,今夜無眠。
朱由檢,輔政王多爾袞,大闖王李自成,以及千里之外順軍大將劉芳亮。
大家都睡不著。
河·北滄州,知府衙門前廳。劉芳亮和他的部將們圍坐一圈,前廳燭火輝煌,半個月前,滄州府被順軍攻陷,成了大將軍臨時駐地。早在兩月前,劉芳亮部便攻占河·南全境。
按原定計劃,劉芳亮攻占河南后便應(yīng)立即北上,策應(yīng)順軍主力攻打北·京,切斷京師至南直隸各條要道,尤其是從天津南下的運河,斷絕漕運,同時防止明軍南逃。
從西南兩個方向同時夾擊,這是牛金星提出來的計策,表面看起來似乎無懈可擊,因此得到順軍高層一致認可。
起初,劉芳亮嚴格按照計劃行事,從陜·西起兵后,隨即掉頭南下,過黃河,馬不停蹄向河南進軍,沿途軍紀森嚴,秋毫無犯,三月底,便已占據(jù)河南各地,只等北邊闖王大軍發(fā)力,便南北合擊京師。
眼看著南北合擊計劃就要實現(xiàn),正當(dāng)劉芳亮秣馬厲兵準備從新鄭起身,策應(yīng)順軍主力時,半路殺出個朱聿鍵,扼守寧武關(guān),將大軍擋在關(guān)外,長達十日之久。
六萬戰(zhàn)甲,八千老營,在寧武關(guān)前猛攻數(shù)日,竟沒有攻克,己方反而傷亡慘重。原本是摧枯拉朽的治安戰(zhàn),最后打成了攻堅戰(zhàn),這樣的結(jié)果不僅讓李自成瞠目結(jié)舌,連遠在河南的劉芳亮都覺得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劉將軍倒不是為大順安危擔(dān)憂,他擔(dān)心的是他自己,確切的說,是大軍糧草問題。糧草問題是困擾順軍的長期難題,劉芳亮部也不例外。這次部取道河南,劉芳亮所帶糧草剛好夠走到北京城下,然而現(xiàn)在,順軍主力被擋在寧武關(guān),攻打北·京的時間勢必延后,原先源源不斷送往河南的糧草,隨著戰(zhàn)爭推進,時斷時續(xù),這就意味著,劉芳亮他們將要面臨斷糧的危險。
饑餓的回憶是痛苦的,對流民出身的順軍來說,尤其如此。兩萬順軍皆是劉芳亮嫡系,如果沒有糧食,他的這支嫡系就有崩潰的危險。
指望闖王救援是不現(xiàn)實的,就地搶糧?河·南一帶災(zāi)荒嚴重,能搶走的早就被搶光了,哪輪得上順軍動手。
不過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既然闖王來了不納糧已成為歷史,那就讓大家納糧吧。
大戶搶光了,就開始搶掠百姓,饑民也不能放過,畢竟順軍從嗷嗷待哺的饑民口中搜刮糧食,殺人絕戶的事情也沒少干。劉芳亮好不容易湊夠糧草,準備北上,這時又傳來順軍擊敗朱聿鍵,攻克寧武關(guān)的消息。河南的順軍兄弟們沒來得及高興,便聽說北邊又和正藍旗打起來了。
于是順軍攻打京師的計劃,就被無限期推后了。
劉芳亮派遣使者向李自成求援,索要糧草,不出意外,使者皆杳無音信,有去無回。
局勢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劉芳亮已經(jīng)無力掌控全局,配合順軍主力攻取北·京之事,是想也不用想了,先保住性命要緊。
于是順理成章的,割據(jù)河·南的建議被一些部下提了出來。
劉芳亮麾下這些兵士,都不是陜·西人,而是土生土長的河南人,與山·西斷絕關(guān)系后,在他們看來,割據(jù)稱雄也不失為一種選擇。
部將擁戴劉芳亮為征南大將軍,獨立于李闖順軍之外,至于稱帝建號之類的事情以后再說。
出乎意料,就在劉芳亮部決意割據(jù)稱雄時,李自成派來的使者終于抵達河·南,勒令河南順軍即刻北上,攻打北京。
這位使者,不消說是被劉芳亮部下斬首祭旗,也是有去無回了。
叛軍封鎖通往北直隸山西各處要道,準備派兵東進,劫掠運河漕船。
照此發(fā)展下去,要不了多久,在北直隸一帶便會出現(xiàn)一個與大順并立的流賊政權(quán)。
不過就在這時,也就是最近幾日,奴酋多爾袞率八旗主力南下,攻打北京的消息傳到河南。
眾將聽到這個消息,莫不心動神搖。所謂欲壑難填,當(dāng)初占領(lǐng)河南便是因為貪欲,眼下建奴攻擊北京,正是千載難逢的良機。正好可以渾水摸魚,擴充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