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裴忌
“無畏賢弟，好久不見??！”吳明徹微笑著一拱手。
站在迎接隊列最前面的漢子須發(fā)已經(jīng)發(fā)白，看上去比蕭摩訶還要大上不少，但是一舉一動之中都帶強勁的姿態(tài)，一看便知應(yīng)當是軍旅出身。這人正是南陳都官尚書裴忌，表字無畏。
聽到這樣的表字，李藎忱也不由得眉毛一挑。忌者，顯然是祖父輩希望此人能夠?qū)彆r度勢、量力而行，對世間有所忌諱，但是偏偏他的字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確實有些出乎意料。不過再聯(lián)系上裴忌出身聞喜裴家的身份，有這樣深沉內(nèi)斂之中暗帶霸氣的名字和表字倒也在情理之中。
看到吳明徹，裴忌急忙上前一步：“上一次與明公相見還是收復(fù)淮南的時候，現(xiàn)在想來已經(jīng)過去四年，四年未見，明公一如往昔，身子骨健朗的很?。 ?p> “無畏你就別開口嘲笑我這一把老骨頭了?！眳敲鲝匚⑿χf道，輕輕咳嗽一聲，“老了，不中用了！”
當初吳明徹掛帥北伐，其中就有裴忌舉薦的功勞，之后裴忌更是率領(lǐng)偏師進攻豫州，幫助吳明徹掃清側(cè)翼的阻礙，可以說兩人有朝廷同流之交情，又有戰(zhàn)場并肩作戰(zhàn)之情誼，有這么深的交情在，即使是在這碼頭上說話也沒有什么好客客氣氣的。
裴忌側(cè)身讓開一步，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碼頭上風(fēng)大，明公還是先上馬車吧，下官既然是奉陛下的旨意前來迎接明公還有左衛(wèi)將軍，自然不能讓明公出什么好歹?！?p> “大風(fēng)大浪都走過來了，還會怕了這點兒小風(fēng)？”吳明徹輕笑一聲，伸手一指，“來，無畏，老夫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左衛(wèi)將軍?！?p> 蕭摩訶急忙上前一步見禮，對于他來說，裴忌是當朝老臣、北伐名將，自然值得他恭敬行禮。
顯然對于這老伙計親自選出來的接班人相當好奇，裴忌將蕭摩訶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一邊還禮一邊說道：“當初某率領(lǐng)偏師走豫州，倒是沒有和左衛(wèi)將軍打過照面，今日得見，左衛(wèi)將軍英姿魁梧，果不是平凡之人??！”
“尚書過譽?！笔捘υX不卑不亢的微微低頭。
裴忌怔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這一股謙遜真是對某的胃口！”
不過裴忌緊接著伸手扯過蕭摩訶的袖子，抓住他的手拍了拍：“不過咱們都是軍中大老粗出身，用不著如此謙虛客氣！這說話······是挺麻煩，有些話應(yīng)該說，有些話千萬不能說，對不同的人也得不同的說法，在老夫這里，有什么話盡管說便是，老夫還是喜歡有話直說！”
蕭摩訶點了點頭：“末將受教！”
而吳明徹瞇了瞇眼，卻并沒有說什么。
恭敬跟在吳明徹身后的裴子烈微微抬頭，看向一旁的李藎忱。李藎忱微微一笑，裴忌在碼頭上和蕭摩訶甫一見面就說這么多彎彎繞，一來有可能是賞識蕭摩訶而真情流露，二來也有可能是在告訴蕭摩訶還有吳明徹，這京城之中波譎云詭，該管住自己嘴的時候可千萬不能走漏一點兒風(fēng)聲。
只是不知道裴忌的意思，蕭摩訶又明白了多少？
裴忌這一次又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吳明徹沒有再推辭，向著馬車走去。而就在這時，馬蹄聲響起，一名宦官在皇宮親衛(wèi)的簇擁下匆匆策馬沖入碼頭。這建康府畢竟是天子腳下，碼頭上的人多多少少都是見過場面的，知道這些宮里出來的，在里面是奴才，在外面就是天王老子，最是不好招惹，急忙紛紛讓開。
裴忌緩緩轉(zhuǎn)身，目光之中帶著難以名狀的情緒看著這一隊飛馳過來的人馬。那宦官顯然也不是拿捏不了輕重的人，在平民百姓面前再怎么飛揚跋扈，站在這碼頭盡頭的幾個人也不是他能招惹的。
還不等馬停下，那宦官便飛身下馬，面向皇宮方向先是一拜，然后轉(zhuǎn)頭說道：“陛下口諭，宣召司空、都官尚書和左衛(wèi)將軍一齊入宮見駕?！?p> 雖然是傳陛下口諭，但是這宦官微微低頭，語氣之中也帶著很容易察覺到的恭敬，對于吳明徹等人的尊重之情溢于言表，這既是這個宦官善于拿捏的體現(xiàn)，也能說明陛下并不是想要問罪。
裴忌輕輕松了一口氣，而吳明徹和蕭摩訶下意識的對視一眼，陛下讓裴忌這個都官尚書前來迎接就已經(jīng)算是不小的待遇了，現(xiàn)在還不等兩人落腳歇一口氣就著急召見，恩寵之意不言而喻。
如此說來，陛下對于這一次呂梁之戰(zhàn)以及軍中換代的重視甚至要超出吳明徹和蕭摩訶原本的預(yù)料。
“伯清，你先帶著其余人回去吧，世忠是客，莫要怠慢?！笔捘υX轉(zhuǎn)身吩咐一句，“大士，數(shù)月征戰(zhàn)再加上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吧，別讓裴侍郎擔(dān)心，回去報個平安，順便相煩送上蕭某的問候。”
裴子烈神情一凜，急忙一拱手：“晚輩自當如此，還請將軍放心。”
蕭摩訶專門叮囑他，自是有關(guān)懷和信任，裴子烈當然也不能怠慢。
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蕭摩訶和裴子烈，裴忌微微搖頭。吳通昭這個老伙計，還真是鐵了心要扶蕭摩訶上位了，否則也不會允許自己最親近的將領(lǐng)和蕭摩訶走得如此近。
“速速入宮吧，莫讓陛下久等?！眳敲鲝爻谅曊f道，舉步前行。
看著吳明徹幾人的身影，李藎忱微微皺眉。吳明徹老狐貍一樣的努力置身之外，裴忌剛剛見面就著急說出的那一串話，那宦官對于吳明徹和蕭摩訶的尊重······這京城的山，只是露出了一隅，就已經(jīng)高深莫測，不知道李藎忱沒有看到的剩余，還有多少？
“還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闭驹诶钏|忱一側(cè)的裴子烈喃喃說道，他久在吳明徹身邊耳濡目染，權(quán)謀之術(shù)雖然并不擅長，但是并不代表他看不穿，“這水，超乎意料的渾?。 ?p> 苦笑一聲，李藎忱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蕭摩訶身上。
這個歷史上戰(zhàn)場得意、宦海失意的大將走入京城之后，不知道京城這一潭水，是不是還會風(fēng)平浪靜？
現(xiàn)在站在這里的幾個人都是一根線上的螞蚱，蕭摩訶好，對于他們終究是有利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