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晌午,又剛剛吃完飯食,都難免都有些困意,這把守城門的衛(wèi)所兵也不例外,原本手里的那桿長槍早不知道扔到哪個犄角旮旯。
一抬眼瞟到前面黑乎乎的一片,起初這衛(wèi)所兵并沒在意,忽然反應(yīng)過來后,激靈般的蹦起身來,卻見到來的只是幾百個流民。
“快滾快滾,攪擾了老子的好夢!”
“快滾快滾,擾了老子的清夢!”
這衛(wèi)所兵由驚轉(zhuǎn)怒,嚷嚷了沒幾句,繼續(xù)自顧自的環(huán)胸靠在城墻邊瞇著眼打盹,理都沒理。
“攪擾了,軍爺,敢問這里可是文登營的駐地?”
剛閉上眼就聽見一道詢問的聲音,這衛(wèi)所兵心中怒罵一聲,一瞪眼就朝身側(cè)摸過去,但找來找去竟是抓了個空。
咦,老子的長槍呢?
見到眼前一片不知從哪來的難民,這衛(wèi)所兵卻也不害怕,不耐煩的朝城里一指,哈氣連天的道。
“那不是有牌子嗎,這么大的字兒看不見?”
其實在這個位置確實是看不見城內(nèi)的布置,不過王爭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就沒必要斤斤計較了。
只是看了一眼那衛(wèi)所兵,王爭二話沒說就帶著身后黃陽、董有銀一行人走進了城。
那衛(wèi)所兵見這股流民人數(shù)太多一時半會過不完,直接給義井莊的村民們讓了個路,找到一個陰涼地方一屁股坐下睡起覺來。
走進文登城,王爭皺緊眉頭。
入眼所見,這文登城里還真是夠冷清的,臟亂程度比起寧海州城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似乎是這時城池的通病。
怪不得瘟疫的問題始終得不到解決,王爭朝最內(nèi)眺望一眼,這文登城并沒自己想象的那樣窄小,也是四通八達,盡管比不上寧海州城,但也相差不多。
掃視一眼,果然見到一處臨時搭建在馬道旁邊的窩棚,若不是里面豎著一個大大的招兵牌子,還有一個兵丁模樣的人趴在木桌上呼呼大睡,王爭還真看不出來這就是招兵的地方。
董有銀也朝周圍看了幾眼,除了幾個邊上打盹的衛(wèi)所兵以外居然見不到一個百姓前來應(yīng)征,當(dāng)下也并不意外,只是撇了撇嘴。
見董有銀在發(fā)愣,黃陽經(jīng)過時給了他一拳,這是和王爭學(xué)的。
“董無銀,犯什么愣,跟上了!”
董有銀起初沒反應(yīng)過來,細細一聽,嚷道:“董無銀?黃家小子,你他娘的在找死吧,俺這次可真揍你了!”
董有銀一邊叫一邊追了過來,這時王爭剛剛走到木桌前,正在組織語言,想著怎么和這官兵說能簡明扼要,沒成想董有銀一嗓子喊起來,竟然將這兵丁喊醒。
打著哈欠起了身,這兵丁揉了揉眼睛,正欲怒吼出聲時卻嚇了一跳,眼前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一大幫人。
這些人居然將自己圍住。
“你、你你們從哪來的???”
見到這兵丁被嚇成如此模樣,王爭瞪了董有銀一眼,董有銀和黃陽有些心虛,都是心照不宣的抬頭望天,董有銀哈哈一笑。
“黃陽,你們看這天上的鹽粒子多大?!?p> 想都沒想,黃陽點點頭正欲說什么,突然反應(yīng)過來,猛的扇了董有銀一把,“天上哪來的鹽粒子,你這廝想銀子想瘋了吧?!?p> 見到黃陽和董有銀的模樣,玉兒和張萍掩嘴偷笑,黃嬸走過來說道:“你們倆就消停會吧,且聽聽王爭怎么說?!?p> “哎。”
......
自文登營駐文登城至今,城內(nèi)便蓋起了一處又高又大的中軍官廳,如今這處官廳也是城中唯一不顯得殘破的建筑。
此刻,中軍廳內(nèi)外,喧嘩議論之聲此起彼伏,幾通鼓的功夫,不斷有身披鐵甲的將官帶著家丁步入廳堂,城內(nèi)的百姓聽到見到了紛紛敬而遠之。
“這是新到的吳協(xié)臺要點將了!”
“可不是,聽說這吳協(xié)臺可是撫臺大人的親信,這次文登營募兵去的人可不多,吳協(xié)臺心急了,怕這一次過后文登營會出什么措施!”
“狗屁的措施,若是不提高軍餉待遇,怎么議都白搭!誰想提著腦袋為這些大尾巴狼賣命喲,俺是不愿意!”
“沒錯,俺寧可出去自謀生路,那點安家銀夠干什么?!?p> 廳內(nèi),一員身披精鐵甲,膀大腰圓的將官站在最前面,這便是剛加了從二品副將的文登營新任坐營官吳惟忠。
只是這身材高大的吳惟忠卻一點也沒有營官的氣勢,彎腰抱拳對每一個進來的文登營將官微笑寒暄。
待所有人都到齊了,吳惟忠清了清嗓子,擺手道:“諸位,諸位...請聽我一言?!?p> “諸位,文登營可是膠東重鎮(zhèn),撫臺大人對咱們可是看重的很!此番來到文登營任這坐營官,里里外外的,還需要諸位同僚多多相助?。 ?p> “全仗協(xié)臺提攜!”
吳惟忠說完,文登營的將官們也是抱拳回道,只不過仍是一副懶懶散散毫不在意的模樣,讓吳惟忠也是無可奈何。
熱臉貼了個冷屁股,吳惟忠卻也不意外。
他心知肚明,這些文登營的將官幾乎就是鐵板一塊,要么是世襲軍將,要么與城中士紳有些許關(guān)聯(lián),但自己卻是個地地道道的外來戶。
所謂強龍不壓地頭蛇,吳惟忠對付這些多年軍伍的老滑頭也是找不到一點辦法,只是站在那干著急。
“諸位,這招兵一事還需提上日程,這..”
吳惟忠沒說完,一個文登營的將官便出口叫道:“吳協(xié)臺!咱們不是發(fā)了招兵告示了嗎,也讓人負(fù)責(zé)主理了,這還有什么急的?”
“是啊,急什么!”
“等著就是了!”
周圍的文登營將官自顧自的開始扯皮大笑,將這個新來的坐營官晾到了一邊,吳惟忠臉色鐵青,但卻也不敢發(fā)作。
吳惟忠苦著臉訕笑道:“各位,撫臺大人那邊不是給了銀子...”
“狗屁的銀子!這點安家銀子連老子喝頓酒都不夠,又有哪個會來當(dāng)兵?”
一個哨官哈哈一笑,全然不把吳惟忠放在眼里,提議道:“是啊吳協(xié)臺,要不你去和撫臺大人那邊再說說,多給咱們文登營批點銀子下來,有了銀子,弟兄們干勁也足啊,你們說是不是???”
這將官說完,屋內(nèi)的文登營將官紛紛點頭,叫叫嚷嚷的聲音根本抑制不住,個個牛到了天上。
見到這一幕,吳惟忠心里哇涼哇涼的,還在路上時的雄心壯志沒多久便都煙消云散。
其實登萊巡撫楊文岳給文登營的銀子不少,足有幾千兩。
若是這批銀子如實發(fā)放,到每個新兵手頭的起碼也要有近十兩,這銀子說多不多,但對于窮苦百姓來說卻是是一個天大的誘惑,招滿兵額也就不難了。
不過明末時貪腐已經(jīng)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即使撫臺楊文岳不貪,但他的下屬卻不盡然。
安家銀發(fā)下后經(jīng)過各級文武官僚時都要貪墨一些,層層克扣下,到文登營時剩下的本來就很少。
然這還沒完,武將克扣餉銀之事比起文官貪墨來說更為普遍,大多數(shù)軍將都會將銀子扣下。
有人是自己使用,花天酒地。
但大多數(shù)人都是用這些銀子為手中的家丁置辦衣甲刀槍,這樣一二來去,真正用于招募新兵的銀子就少的可憐。
眼下時局唯艱,北方蠻夷連戰(zhàn)連勝如入無人之境,中原腹地農(nóng)民軍聲勢浩大,不可抑制。
百姓躲避尚且來不及,又有誰會為了如此低廉的餉銀,將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去為朝廷賣命。
這種事吳惟忠心知肚明,但他也是有苦說不出,即便是吳惟忠報往登萊巡撫楊文岳哪里,楊文岳又能怎么辦?
文登營乃是膠東重鎮(zhèn),自成立以來便掌控著膠東各衛(wèi)所軍兵,到了眼下明面上仍是膠東唯一成規(guī)模成建制的朝廷兵馬,一旦生亂,后果簡直不堪設(shè)想。
更何況登萊年年都鬧兵亂,最大的那次孔有德兵災(zāi)更是席卷山東,即使是楊文岳,也對這種事心生畏懼。
那次之后,登萊各府的文官對于手握兵權(quán)的將官鬧事,只能是大事化了,小事化無。
安撫發(fā)銀了事,吳惟忠便是楊文岳一手提拔起來的,誓死報效都來不及,又怎么會把這種頭疼的事報到撫臺楊文岳那里。
這樣不僅讓楊文岳更加頭疼,也會對吳惟忠感到失望,只能打碎牙齒自己咽罷了。
當(dāng)下,吳惟忠滿臉的黯然,無力的擺了擺手,說道:“唉,那就這樣吧,改日再議,改日....”
正這時,門前負(fù)責(zé)招募的那個文登營兵丁一臉驚喜的沖入中軍廳,抱拳叫道。
“稟報吳協(xié)臺,有百姓來參軍了,說是義井莊的村民,領(lǐng)頭的是奇山所的總旗名叫王爭,青壯足有兩百余人??!”
崛起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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