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驅(qū)車來到了海城國際總部，現(xiàn)在是上午十點。海城國際的上班時間是九點，途徑設計部門各個辦公室的時候徐凡卻發(fā)現(xiàn)沒有人在。
看來設計部今天在開買貨會。徐凡這樣想著，登上了電梯。按理買貨會徐海誠也要參加的，而徐海誠不是說這周要去BJ出差了嗎？看樣子是還沒走？
出了電梯沿著走廊一直往前，偶爾能遇到幾個結伴而行的職員，新面孔老面孔都有，他也不打招呼，直直地往吳韻坤的辦公室去，把那些低低討論自己的聲音甩在腦后。
人在的時候，吳韻坤的辦公室從不鎖門，徐凡也就直接推門進去。吳韻坤正在處理文件，抬眼看了一眼來人，便對身旁的新助理低聲說了些什么，助理便出去了。
徐凡慢悠悠地轉(zhuǎn)到吳韻坤的桌前，指尖敲擊著桌面。吳韻坤則側身從旁邊的抽屜里取出一個公文包來：“這么快就來拿東西了？我還以為你要等一陣子。”
徐凡不說話，看了一眼公文包，竟然是鎖住的。
“車鑰匙，工作室的鑰匙，還有你爸爸交給你的任務文件，都放在里面了。指紋鎖我現(xiàn)在幫你換成你的指紋?！?p> 吳韻坤說完手指在鎖的側面摸了一下，鎖就打開了。隨后她將手機遞給徐凡道：“錄下指紋?！?p> 徐凡接過手機，摸索了一陣，把手機還了回去：“好了?！?p> “ok?！眳琼嵗そ舆^自己的手機操作了一會兒，又將公文包的指紋鎖關上，遞給徐凡道：“試試?！?p> 徐凡在吳韻坤的注視下試過了開鎖沒有問題，便將公文包提起來準備要走，突然想起什么，便問到：“我爸今天還沒去BJ嗎？”
吳韻坤剛坐下，抬起頭來疑惑道：“去了啊，他今早九點的飛機?。吭趺赐蝗贿@么問？”
“我剛才路過樓下設計部，發(fā)現(xiàn)都沒人在。我以為在開買貨會?！毙旆矡o甚表情，“那我走了?！?p> “等等?！眳琼嵗そ凶×诵旆病?p> “怎么，你又要讓我給你道謝不成?！毙旆膊荒蜔┑貍冗^身來。
“跟我去樓下看看，設計部是怎么回事?！眳琼嵗な帐傲艘幌伦郎系奈募?，站起身來。
“我為什么要跟你去？”徐凡不快道。
“你都這么大人了，也該幫你爸爸分擔點了吧？多學學總是好的?！眳琼嵗睾鸵恍?，徐凡無言以對，他總覺得吳韻坤的眼神要把她洞穿了。
……
吳韻坤鎖好了辦公室的門。便帶著徐凡下了樓。
“你今天怎么臉這么臭？”
電梯下行期間，吳韻坤調(diào)侃徐凡道，她慵懶地靠著扶手，眼睛卻一直盯著顯示樓層的數(shù)字。
“我……”徐凡剛要說話，電梯突然停了，門一開，一個高個子的短發(fā)女子推著一個標準的龍門衣架出現(xiàn)在電梯門外。
吳韻坤沖對方揮了揮手道：“小謝，我們要先下樓，你等上行吧?！?p> “好的吳總。”
電梯門再次關上，徐凡也把本來想說的話給吞了回去：“剛才那個不是樣衣房的謝姐么，你上次跟我說安排曾羨魚去樣衣房的工作……”
“這才過了多久啊?！眳琼嵗ご驍嗔诵旆?，“你放心吧，人事已經(jīng)在聯(lián)絡她了。我不會讓你在心上人面前丟了面子?！?p> 徐凡聽到這里，反而沉默了。
吳韻坤斜著瞟了一眼徐凡：“怎么，和青青吵架了？”
徐凡猛地一抬頭，對上吳韻坤的眼神，突然又忘記了想說什么，剛好電梯已經(jīng)下到了一樓，他便一股腦地越過吳韻坤，先一步出了電梯。
吳韻坤在徐凡背后輕輕嘆了一口氣。兩人便一起前往會議室。
買貨會的會議室和平常的會議室不同，并沒有安放桌椅，而是排滿了龍門貨架。
海城國際一共有高級成衣、快時尚成衣，和外貿(mào)成衣三個設計部門，每個部門分別有兩到三個不同的風格line，每個line下又分別有男裝女裝配件三個設計組。
買貨會一年四個大季度各進行一次。特殊節(jié)日——比如圣誕節(jié)，情人節(jié)等等又會舉辦一些小的買貨會。
在買貨會上，每個設計師都要展出三十件左右的樣衣或樣品，供一線回來的銷售精英、店長挑選。
最后根據(jù)挑選的結果決定款式是否取消或修改，以及每個款式大概要定做多少數(shù)量的成衣。
打開會議室的大門，徐凡看著滿目的冬裝有些納悶，按理說服裝行業(yè)的提前性決定了市場上賣的衣服要提前一個季度，而設計部門的定款則要比市場還早一個季度。這就意味著夏天的買貨會應該是針對明面早春到初夏的款式。而眼前的這些衣服，怎么看都是厚重的冬裝，甚至還有羽絨服和棉服。
“這是……？”徐凡低頭嘟囔一句，看樣子多半是因為徐海誠入院的事情導致上個季度的買貨會被推遲了。
“……”正在進行買貨的精英店員及店長見吳韻坤突然進來，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樣衣，畢恭畢敬地站著。
“吳總，您怎么下來了……”從樣衣堆里鉆出來一個短發(fā)中年女人，下巴上有一顆紅色的痔——這個女人徐凡認識，她是負責外貿(mào)設計部的企劃經(jīng)理，英文名是Sunny。
“我不下來怎么知道你們又乘著在徐總不在的偷偷開買貨會呢？”吳韻坤蔑笑一聲，“怎么，上次先斬后奏吃到甜頭，這次還想把結果往徐總面前一扔，逼他簽字？”
吳韻坤所指的，就是上個季度定秋裝買貨的事情，那時候徐海誠在加拿大談業(yè)務，打算把市場擴大到加拿大去。但是市場準入相關文件和接頭公司的合同都遇到了一些問題，導致徐海誠沒法按時回來參加買貨會，于是公司行政規(guī)劃將買貨會推遲了一周。但外貿(mào)設計部的企劃卻以國外市場比國內(nèi)換季更早為由強行開了買貨會，最后軟磨硬泡地讓徐海誠在訂單后面簽了字。所幸的是，最后定的這些款式徐海誠也算滿意，加上確實存在海外市場換季這種剛需而又客觀的理由，便沒有大發(fā)雷霆，只是小小地罰了一下外貿(mào)設計部門管理層的款。意外的是，今年海外秋裝賣得很好，根據(jù)提成算下來，外貿(mào)部門的管理層反而賺得更多了。于是外貿(mào)部門就開始隱約有呼聲說：徐總審美水平太低，不該由徐總主持買貨；徐總不主持買貨，我們東西就賣得好。
“瞧您這話說的，您也不是不知道，徐總這次冬季買貨會推遲了多久了，再不買，成衣過季了就又只能等著打折，消費者不滿意，我們也賺不到錢?！?p> “不是說了，外貿(mào)這個季度不做冬裝了嗎？我發(fā)的文件你沒看到？”吳韻坤掰弄著自己纖長的手指，“海外市場既然已經(jīng)過季了，就沒必要去追。你立刻把這些冬季的樣衣撤了，讓設計師馬上交明面早春的設計稿，徐總回來以后馬上要簽款，可沒時間在過季的冬裝上面浪費時間了?！?p> “吳總您這不是為難我們外貿(mào)部么？別的不說，高端和快時尚那邊兩個組的冬裝買貨會可都是開了的。徐總遲遲不來與外貿(mào)買貨，難道要看著外貿(mào)賠錢？”
“我再說一次，公司有公司的安排。說了冬裝不做設計款，你這個企劃現(xiàn)在最重要的工作是把我們?nèi)ツ曩u得好的基本款總結出來拿去翻單。好了，不要再讓我說第二次，趕緊撤走！”
吳韻坤說完會議室內(nèi)眾人開始面面相覷，議論紛紛，卻沒有人行動。畢竟外貿(mào)的銷售都是從國外回來的，走一趟不容易，這下買貨也泡了湯，終歸還是不高興。
“徐凡少爺，你也勸勸吳總，外貿(mào)一直都比國內(nèi)市場賣得好……”Sunny見狀又向徐凡求情，她平時消息靈通，知道吳韻坤對這個繼子幾乎是有求必應。
“別看我，我又不懂你們這些?！毙旆残那楸緛砭筒缓?，而Sunny那面帶功利的奸猾表情又讓他覺得非常惡心，“讓懂的人去管?！闭f罷看了一眼吳韻坤。
“還不走？”吳韻坤收到徐凡的眼神，便四下看了看，“再不走，這次的飛機票我就不報銷咯？”
眾人這才作鳥獸散去。
……
吳韻坤和徐凡看著外貿(mào)設計部的人把樣衣都搬出了會議室，才安排保安將會議室鎖上。
等到保安走了，四下無人，徐凡才走到吳韻坤身后輕輕地問了一句：“公司資金這么緊張了嗎？”
“你看出來了？”吳韻坤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除了和先生同窗好友多年的楊崇泰以外，其他長期合作的面輔料廠都提了漲價的事情，這樣一來面輔料訂貨就緊張了很多。而外貿(mào)倉庫里還有一些去年多定的面輔料，所以我才提議讓外貿(mào)拿去年的爆款去翻單?！?p> 楊崇泰就是楊懷遠的爸爸，他們家的面輔料配件在SH市場做的還算大。一想到楊懷遠，徐凡就不由自主地想到王小青曾經(jīng)那么迷戀過楊懷遠——那家伙哪點好？
“國內(nèi)的線不能也翻單么？”徐凡搖了搖頭，打斷了自己的聯(lián)想，隨口問道。
吳韻坤卻輕笑一聲道：“看你這樣子，要接先生的班，還早得很呢。”
“……？你什么意思？”徐凡只覺得自己沒來由地被嘲諷了，心情更加不好了。
“你以為國外為什么老說made in china是劣質(zhì)的象征？”吳韻坤笑道，“那是因為我們出口外貿(mào)的衣服就真的很劣質(zhì)。不是說我們做不出更好的衣服，而是在國外留給我們的市場就是那么低端。擠不進上層市場就只能在下層市場靠著量大來賺取那一點點的利潤，既然量大，就能大手筆地買進廉價的面輔料，因為很多款式都可以共用。”
“……”徐凡沉默了——怪不得他一直都很看不上自家外貿(mào)設計部出的衣服，感情是這個原因。
“國內(nèi)市場我們一直在做品牌，做口碑，所以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但是質(zhì)量上去了價格也會隨著成本抬高，銷量不盡人意，于是企劃給的大貨件數(shù)就會少，面料和輔料的訂購放不開手腳了，哪里還有多余的材料再去翻單呢?！?p> “那國內(nèi)成衣既然虧本為什么不直接給賺錢的外貿(mào)讓路呢？”徐凡疑惑道。
“我沒說國內(nèi)的成衣虧本啊，也在賺錢，只不過賺錢的模式和外貿(mào)不一樣而已。按照我的預估，外貿(mào)這次冬季舍棄新款只做翻單，銷量換算成貨幣收益應該只會比去年低20%——目前我能想到的曲線求國方針也就如此了?！眳琼嵗せ剡^頭看了徐凡一眼，轉(zhuǎn)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現(xiàn)在你懂了嗎？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呢?！?p>
雨聆泠
春節(jié)放假休息幾天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