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杰是一個未雨綢繆的人,牟利說天下即將大亂,他信三分;加上高明的黑衣人,他只信五分;加上自己所見,他信了全部。
盛極必衰,窮則思變,這是萬古不變的定律。天下大亂,南洲實力最弱,必定是人人口中魚肉。
屆時,唐呦這個靠山也并非,牢不可破,南洲唐家首當其沖,連同他未過門的妻子柯兮,不敢想象……
人活著的真諦便是拖累,子女拖累父母,老人拖累子女;身體拖累生活,生活拖累享受。
這世間終究是拳頭大,才有說話權,才談不上誰拖累誰。
唐杰扶起子期,假意擠出幾滴眼淚,感嘆道:“子期兄,今日你將治世之才張兄推薦給我,我感激不盡,地上濕寒,又怎敢讓你跪在上面?!?p> 唐杰軟磨硬泡,子期終于從地上站了起來,坐在一旁,心里對唐杰感激涕零。至于,唐杰詢問子期師傅名諱,他絕口不提。
唐杰抱怨,張啟云是否是治世之才另當別論,老子不過是個頭重腳輕的官二代而已,又該如何安置他張啟云。
這子期一臉篤定我必將反叛,又是從何而來的依據(jù)?
道教的人還當真奇怪,整日算天算地,疑神疑鬼,莫非是煉丹煉的重金屬中毒,走火入魔不成?
唐杰緊握子期雙手,強迫自己習慣,道:“兩位隨身攜帶簫琴,今日難得高興,不如樂曲一首如何?”
張啟云躬身道:“愿為君曲!”
說罷,張啟云將子期扶正,他將長琴放在桌上,瀟灑一抹,發(fā)出悅耳的響聲。
張啟云突然變得豪情萬丈,道:“子期兄,你我好久未彈奏一首完整的流水意了。”
子期嘆息道:“三年了!”
正在這時,柯兮醒來,揉了揉腦袋,疑惑地說道:“公子,好端端的,我怎么睡著了”,隨后疑惑地望著張啟云,心想這人不是要尋死嗎?
唐杰害怕柯兮起疑心,安慰道:“剛才見你太困,便沒叫你,你看兩位高人要奏樂了?!?p> 只聽見一聲低沉悠揚的琴聲響起,張啟云開始撥動琴弦,只見他緊閉雙眼,陶醉其中。
唐杰看不出深淺,卻也知道張啟云達到人琴合一的境界??沦馍钪O樂曲,光是聽了張啟云撥動一聲琴弦,便覺得對方在力度把握上絕佳。
待下一個音符響起,她覺得整個人沉醉其中,仿佛置身平靜的流水之中,在過去片刻,又仿佛身陷大海,只覺得海浪波濤洶涌。
“好高超的琴技!”
柯兮還未感嘆完,旁邊盲人子期的簫聲響了起來,那簫聲深黯清脆,聽的柯兮心里難受。
兩人合奏,開始讓人覺得眼前浮現(xiàn)一個活靈活現(xiàn)小孩,小孩機靈古怪,時常討父母咒罵。
突然間又墜入萬丈深淵,小孩成了孤兒,淪落街頭,討飯遭人毆打,身體日漸消瘦,衣不遮體,疾病交加,離開人世,變成枯骨。
孤墳寥寥,一陣微風席卷葉子飄散,突然天下了大雨,淅淅瀝瀝……最終,又回到了流水淙淙。
“好苦的人兒~~”柯兮啜泣道。
唐杰覺得一簫一琴,讓人聽得難受。盲人子期和張啟云,一人撫琴,一人吹簫,兩人配合的簡直完美無缺。
樂聲亂傳,傳到酒樓外面,吸引不少人注目,讀書人,平民百姓,還有大戶人家的丫鬟,正在跑堂的店小二……
其中一個丫鬟,哭泣道:“我想到那年洪澇,弟弟活活餓死的場景?!?p> 旁邊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淚流滿面,拂面而泣,喃喃自語:“我的兒子,我的老伴,我的孫子,全都病死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這老頭活著又有何用?!?p> 旁邊,揚志縣里出名的大樂師聽了,頷首低眉,自嘲道:“可笑,我還以為自己琴技已達臻化,原來是井中望月,自欺欺人而已?!?p> 在茶樓里,柯兮掩面而泣,旁邊醒來的秦奎,也抽泣喋喋訴說他的不幸。
終于,到了最后一個音符,簫聲停止,張啟云緩緩撥動琴弦,又似流水回歸,一切恢復正常。
唐杰問道:“這是什么曲?”
張啟云正對唐杰,道:“此曲名為流水意。因果循環(huán),生老病死,不過如流水逝去,終將不返?!?p> “流水意,好一曲流水意。今日我知先生抱負,不過先生可能還需等上一段時間,大風未起,時候未到”,唐杰閉上雙眼似乎還在回味那簫琴之聲。
子期抱拳道:“還請?zhí)乒佑浀媚阄抑g的約定,倘若有一天,世間再無流水意,啟云兄與子期也可以含笑九泉?!?p> 柯兮自幼聰慧,聽的迷糊,卻也能猜到幾分,索性乖乖不語。
張啟云一手抱著長琴,一手攙扶著盲人子期,緩緩行走,走到唐杰面前,停了下來,道:
“啟云曾說過,誰要破了那智廟三關,這輩子啟云便拜他為師。啟云不才,四體不勤,五谷不分,胸中唯有滿腔抱負,本以為此生得不到施展。全靠子期兄幫助,待送子期兄回山之日,便是啟云報效之時?!?p> 說完,張啟云欲跪拜,唐杰心里復雜,趕緊阻止,正色道:“唐某能得啟云厚愛,如伯樂遇千里馬,激動之情難以言語。唐某不喜跪拜,跪的多了,骨頭也就軟了,還望啟云兄謹記!”
張啟云感動地雙眼通紅,他說道:“啟云當年偶得易指點,置之死地而后生,我相信易不會看錯?!?p> 子期身體孱弱,才走了幾步就開始咳嗽,張啟云將他手臂搭在肩上,緩慢攙扶著行走。
唐杰看得感動,喃喃道:“好一對患難之交?!?p> 等待目送兩人下樓,秦奎羨慕地說道:“要是哪一天奴才也能得到易的指點,那該多好?”
剛才沒好意思打斷兩人,唐杰心里對易又生了幾分興趣。暗想易又是何人,從張啟云口中說出來,肯定非等閑之輩。
“秦奎,你說說易是何人?”
“喏!”
秦奎低眉,很想說公子你怎么那么笨,普天之下誰人不知易的名諱。
他道:“少爺,易是道家掌門,傳聞他擁有七塊神奇的龜板,上面寫著奇怪的字符。他經(jīng)常游歷天下,遇見有緣人只求一碗稀粥,便會幫對方算卦。他若算卦,必定算無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