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ń袢找桓?p> 錦衣衛(wèi)與五軍都督府在同一條街上,與后五個衙門相比,錦衣衛(wèi)占據(jù)的地盤比較大,平時來往的人也多一些,今天更是門庭若市,街面上站滿了各色人等,都在打探消息,并等候召見。
趙家義子大都等在外面,只有七位已經(jīng)得到錦衣衛(wèi)身份的兄弟進入衙門。
胡桂揚、胡桂大一現(xiàn)身,就被兄弟們圍住。
“三六弟,好樣的?!?p> “沒想到你這么快就能抓到妖狐?!?p> “咱們兄弟當(dāng)中馬上又要有一名錦衣衛(wèi)了?!?p> ……
自從義父離世,胡桂揚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兄弟們的親切態(tài)度了,于是微笑以對。
更多的人圍上來,不管認(rèn)識不認(rèn)識,都向胡桂揚抱拳拱手,“幸會”、“久仰”聲不絕于耳。
胡桂大走在前面奮力開路,“讓一讓,讓一讓,錦衣衛(wèi)的大人們現(xiàn)在就要見三六哥……”
所有人都很客氣,只有一個人例外。
前府都督僉事袁彬的隨從袁茂推倒了幾個人,沖到胡桂揚面前,橫眉立目:“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怎么……”胡桂揚的疑問還沒說出口,就被眾兄弟推著前行,袁茂再想追上來已沒有可能。
錦衣衛(wèi)門口的官吏與守衛(wèi)比平時要多幾倍,劃出一條界線,不許任何人逾越半步,胡桂大喊道:“麻煩通稟一聲,燕山前衛(wèi)試百戶胡桂揚奉命到了?!?p> 一名門吏上前,拱手道:“哪位是胡百戶?哦,請跟我來,其他人退后——你,哪個衙門的,這里是你亂闖的地方嗎?胡百戶請……”
胡桂揚、胡桂大進入錦衣衛(wèi)衙門,將一片羨慕的目光留在身后。
衙門里與平時一樣井然有序,在各房進進出出的人大都不是錦衣校尉,而是書吏,見到門吏帶進來的兩人,無不多看幾眼,甚至有人上前直接詢問哪位是胡桂揚,隨后抱拳見禮。
大堂議事,非錦衣衛(wèi)不得入內(nèi),胡桂揚、胡桂大被帶至后堂,這里的人更多一些,幾位兄弟等在外面,一看到胡桂揚,立刻抱拳,笑臉相迎。
門吏客氣地說:“請胡百戶在此稍等?!?p> “有勞尊官?!焙饟P云里霧里,等門吏進入后堂,他向胡桂大道:“三九弟,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能一塊進入錦衣衛(wèi)衙門,胡桂大興奮異常,“我也不知道啊,大哥讓我在家等著,一見到三六哥就帶你來這里,可沒說原因,看來你是立下大功了?!?p> 老大胡桂神、老五胡桂猛都在堂中,站在外面的十三郎胡桂兼上前笑道:“沒錯,是立下大功了,聞不久真是妖狐!”
“就是那個聞秀才?”
“對,一開始我們也不信,最終能得到確認(rèn),都是三六弟的功勞?!?p> “我?這應(yīng)該是五哥的功勞吧,好像沒我什么事?!?p> “你在密室中不是發(fā)現(xiàn)有箱子的痕跡嗎?”
“是我轉(zhuǎn)告十三哥的?!焙鸫髶屩f道。
胡桂兼點頭,“我又轉(zhuǎn)告五哥,五哥很快問出箱子的下落,原來就藏在城內(nèi)的一戶人家,箱子里是一件狐皮長袍和一對鋼制利爪,聞不久只好全盤招供,一切都對得上?!?p> 胡桂揚還是茫然,“這么說妖狐是假扮的?”
“當(dāng)然,與義父生前的猜測一樣?!焙鸺娴?。
門吏匆匆走出來,“胡百戶請進,大人們在等你?!?p> 從前,袁彬是錦衣衛(wèi)的頂頭上司,大多數(shù)時候只手遮天,如今他被調(diào)至前軍都督府,錦衣衛(wèi)接連調(diào)入多名指揮使、指揮同知,同掌衛(wèi)事,各管一攤,暫時沒人能稱得上是“緹帥”。
五位大人按職位高低坐于堂上,胡桂揚一個也不認(rèn)識,引見的官吏怎么介紹,他就跟著怎么說,一一拜見之后,也沒記住職務(wù)與姓名。
大哥胡桂神與五哥胡桂猛垂手站立一邊,在這里,他們只是職位低微的小校。
會面持續(xù)的時間很短,五位大人各說了幾句,居中的大人泛泛地詢問。
胡桂揚表現(xiàn)得不好,不怎么說話,即使被大人問到,也是一副木呆呆地樣子,沒有迎合大人們的熱情。
會面就此結(jié)束,胡桂揚出堂待命。
外面的兄弟不知里面的情況,胡桂大小聲問:“三六哥當(dāng)上錦衣衛(wèi)了?有官職嗎?”
胡桂揚搖頭,“就是見一面,沒說到以后的事?!?p> 胡桂大頗為失望,“這么大的功勞……”
胡桂兼抓住胡桂揚的胳膊走出幾步,小聲道:“我知道,東西兩廠以及袁大人都給過你不少許諾,可形勢變化太快,汪直和袁大人都失勢了……”
“汪直我聽說了,袁大人是怎么回事?”
“唉,也是五哥太著急,問過口供就交給了錦衣衛(wèi),里面有一些內(nèi)容牽扯到袁大人,是說去年的幾起殺人案并非聞不久所為,而是有人假借妖狐之名報私仇,雖然沒提袁大人的名字,但是遇害者都與袁大人不睦。”
“真妖狐連假妖狐也能招供出來?”
“案子全有記錄,聞不久承認(rèn)了大部分,剩下的一對比就知道了?!?p> “錦衣衛(wèi)辦案真是……利索。汪直和袁大人不行了,只剩下東廠的許諾了?!?p> “東廠要的是真妖,聞不久不合他們的心意,所謂許諾自然也都無用,三六弟,你的機會如今只在錦衣衛(wèi)?!?p> 胡桂揚看向后堂,里面的幾位大人他一個都不熟,“恐怕我剛才沒有討得五位大人的歡心?!?p> “事發(fā)突然,倒也正常。沒關(guān)系,大哥、五哥會替你爭取,趙家兄弟必須團結(jié)。”
胡桂揚左右看了看,除了幾名兄弟,附近沒有外人,“十三哥,我現(xiàn)在全糊涂了,到底誰是咱們的靠山?。俊?p> “沒人是咱們的靠山,趙家兄弟要靠自己的本事立足?!焙鸺孑p輕眨下眼睛,“三六弟肯定會進入錦衣衛(wèi),大哥會升職,五哥則會受到重用,假以時日……”胡桂兼沒再往下說,抬頭望了一眼后堂的匾額。
“只是抓到妖狐而已,沒這么大功勞吧?”
胡桂兼用更小的聲音道:“現(xiàn)在外面?zhèn)餮约娂?,說的都不準(zhǔn)確。你想,汪直為什么要找人裝神弄鬼?妖狐案還沒有完結(jié),要靠咱們兄弟繼續(xù)查下去,你開了一個好頭……”
“我什么都沒做?!?p> 胡桂兼笑道:“若不是三六弟,誰能引出聞不久?僅此一功就無人能比?!?p> “聞不久那晚干嘛去趙宅?就為了操控我?”
“別急,聞不久這個人身上還有不少謎團,很快都能審問出來,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趁熱打鐵?!?p> “怎么‘打鐵’?”
“五哥查出來,汪直、聞不久與火神教頗有淵源,五哥之前釋放了所有信徒,其實是要放長線釣大魚,此事還得著落在三六弟身上。”
“我?”
“何百萬是火神教長老,他的一兒一女都在你身邊……”
“哦。”胡桂揚恍然大悟,咬著嘴唇想了一會。
“怎么,三六弟有點舍不得了?”胡桂兼笑著問道。
“不是,我昨天在城外……遇到一些事情?!焙饟P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自己的經(jīng)歷簡單說了一遍,“聞不見與聞不久應(yīng)該是兄弟,所謂五教一道,我之前都沒聽說過?!?p> 胡桂兼神情嚴(yán)肅,“義父生前派我去南京,就是為了收集非常道的線索,三六弟,你這些消息太重要了,待會大哥、五哥出來之后……”
“糟了?!焙饟P在腿上輕輕一拍。
“怎么了?”胡桂兼關(guān)切地問。
“我有一張駕貼,是汪直幫我弄來的?!?p> 胡桂兼臉色微變,“我也想起來了,馬上把它交給錦衣衛(wèi),千萬不要再與汪直扯上關(guān)系?!?p> “糟糕就在這兒,我把駕貼……暫存在何家姐弟那里了,我這就去取回來?!?p> “讓別的兄弟去?!?p> “不行,以何五瘋子的脾氣,別人去要他肯定不給。請十三哥幫我說一聲,我去去就回?!?p> 三六弟難得如此坦率,將所有秘密都說出來,胡桂兼點點頭,“你等等?!?p> 胡桂兼走到后堂門口,與一名官吏小聲交談幾句,很快回來,“大人們還在議事,你速去速回,千萬不要讓駕貼落入他人之手,這東西沒準(zhǔn)會惹出麻煩來?!?p> “好?!?p> 胡桂揚剛要走,胡桂兼招手道:“十六弟、三九弟,你們陪三六弟回趟家?!?p> 兄弟三人在門吏的帶領(lǐng)下離開錦衣衛(wèi),走過大街又是一件麻煩事,好在有趙家義子開路,總算沒被堵住。
袁茂不見身影,想是已經(jīng)離開。
三人疾行,很快回到觀音寺胡同,在趙宅前院,胡桂揚道:“你們在這兒等我一會,我去后院要駕貼,盡量少惹何五瘋子?!?p> 胡桂大嗯了一聲,十六郎胡桂奇猶豫了一下才點頭。
胡桂揚快步走進后院。
仆人與護院都走了,院子里空空蕩蕩,大餅倒是開心,趴在院子中間吐舌頭,見到胡桂揚立刻樂顛顛地跑過來。
何五瘋子走出廂房,“回來得挺快,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人怎么越來越少???”
“去叫你姐姐?!?p> “干嘛?”何五瘋子立刻警惕,“那張紙已經(jīng)給姐姐,算是信物,你別想……”
胡桂揚大步走向跨院,冷冷地說:“我不是來要駕貼的,我是要帶你們一塊逃走?!?p> “逃走?”何五瘋子呆住了。
胡桂揚越想越不對勁,他正在陷入一場大騙局當(dāng)中,一切都與夢境中的祭神峰有關(guān),他在十三哥面前實話實說,只是為了換取暫時的信任,好離開錦衣衛(wèi)。
他的夢境還不完整,迫切需要何三姐兒的幫助。
但是他首先得逃離自家兄弟的勢力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