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要講講媽媽的工作了。我的媽媽,她一個小學(xué)都沒畢業(yè)的柔弱女子,在被拋棄后,帶著一頭及腰長發(fā)。孤身一人從一個小小的山村里,一個鳥不拉屎的山村里面,走到了一個大大的,到處都是人的大城市。
有時候在想,那個時代的媽媽,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膽量和魄力。后來聽她講述,她跟著一個人去了山西的省會太原,到了那邊后,人家就有專門讓她們住的地方,叫做家政公司。向她們這樣文化能力不足,只有一雙做事的手的人,只能做伺候人的活。剛?cè)チ舜蟪鞘械膵寢專胀ㄔ挾疾粫f,嘴都不敢張。但凡聽到操著一口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就立馬聞聲尋到人,想見到親人似的依偎在一起。
媽媽那時候瘦弱,那些金主爸爸們都覺得伺候他們的老母親或老父親有點不靠譜,所以,媽媽就眼睜睜的看著同鄉(xiāng)的人都被挑走,身無分文的她羨慕又焦急。后來只要有人來,她就壯著膽子往前沖,用蹩腳的普通話,講述著自己有多能干。
還好家政中心管吃管住,但絕對是以要扣除她們找下作后的第一個月工資為前提的。終于大概兩個月后,媽媽被一家人挑走了。這時的我想想媽媽那是的境遇,她該有多興奮呀。
具體我的印象里媽媽并沒有講很多有關(guān)第一份工作的事,大概一年左右,可能是老人家離世了,也可能其他原因,媽媽又回到了家政公司。后來記得媽媽說過,在這里她才能睡一晚上的安穩(wěn)覺。
又過了一段時間,媽媽被另一家人帶走了。這次與上次相比,媽媽的擔(dān)心和焦慮少了很多。而這就是我將要生活四年的阿姨家。
這位阿姨是一位地道太原人,她的家里有四個哥哥,一個姐姐,她是最小。
因為家里有兩位老人無人照料,哥哥姐姐又上班很忙,所以兄弟幾個決定請個保姆到家里伺候爸爸媽媽。而這位阿姨是最小的,自然就接到她家了。她家原本住在郊區(qū)的房子里。
這位阿姨有一個兒子,媽媽去的時候大概這個兒子已經(jīng)20歲了。阿姨呢,是在一家重機廠里當(dāng)技工還是什么,我記不清除了。不過她離婚了,原因是因為她的先生出軌了,至于具體原因或細(xì)節(jié),媽媽也沒對我講過。
后來這位阿姨在太原買了樓房,媽媽也一起去了。這家的人對媽媽很好,雖然工資很低,但從不責(zé)罵媽媽。大概過了三年,媽媽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城市的生活,和阿姨處的也很不錯,阿姨也教會了媽媽很對城市人的事,媽媽也把農(nóng)村的各種手藝分享給阿姨。
因為媽媽那時極度的想我和哥哥,總是在睡夢中呼喊我們的名字,有時咬牙切齒的詛咒著那個那個男人。阿姨多番詢問,媽媽終于說了實話。這位好心的阿姨見媽媽如此可憐,也怕媽媽影響那邊的工作,就讓媽媽把孩子們帶去太原,在太原念書。
媽媽考慮到自己一人的艱辛,怎敢再去麻煩人家。再三推辭。最終還是抵不過想念,降低了工資,把我接去了太原。哥哥那時早不上學(xué)了,自己跑去打工,賺錢花。離婚的時候,媽媽什么都沒要,只要了兩個孩子。可哥哥死活不愿跟媽媽走,在那家人的挑唆之下,哥哥恨極了媽媽。自然這時叫他跟媽媽走,他是不會走的。
就在2005年,媽媽帶我逃離了苦海,我頭也不愿回一下的苦海。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那時候的興奮真的難以抑制,但還沒玩一會我就已經(jīng)開始嘔吐了,大概就是把腸子心肝肺都要吐出來的感覺,媽媽看著我既心疼又無助。一直再說,是不是就不該帶我走這些話。我生怕媽媽送我回去,哪怕再難受,我都不說。直到最后我躺在媽媽懷里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眼的時候,已經(jīng)要下車了。媽媽教了我很多次,見了人要有禮貌,要叫阿姨,還有個爺爺,如果有叔叔也要叫。
然后我們帶著家鄉(xiāng)的土特產(chǎn),棗、核桃那些的,從車站坐了一趟公交,拐了一個又一個彎,終于到了!
看著滿眼的高樓,我真的覺得進(jìn)入了新的世界。摁過101的門鈴后,大門咔嚓一下開了,然后就看到有位阿姨在樓道那邊開著門看著我們。那時的我是孩提時的興奮,是初到城市的緊張。以至于見到阿姨的第一面,我忘了叫!是媽媽提醒我路上教的我都忘了,我才想起來,但我一個農(nóng)村來的孩子,哪里好意思用普通話叫阿姨。就扭捏了半天,最終也沒叫??赡芤驗榫o張,在媽媽還沒給我換鞋的時候,我就跑進(jìn)了阿姨家里。
剛一進(jìn)門左手邊是一個衣帽柜,下面是一個鞋柜。往里走是一個大概十幾平米的小客廳。然后有一間臥室,一個衛(wèi)生間,還有一間臥室,還有一個廚房,和另一件比較大的臥室。后來才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三室一廳一廚一衛(wèi)。那時候看到一個個小房間,覺得真好,和過家家似的。我肆意的看著這新奇的地方。直到媽媽叫我過去換鞋我才回過神來。這時阿姨說:“本來害怕小姑娘怕生,沒想到膽子挺大呢”?,F(xiàn)在想想也真是不禮貌,只是出于我的沒見過世面,還是原諒自己吧!
那個時候,我對媽媽的工作沒有概念,在我的認(rèn)知里,沒有花錢請別人伺候人這種意識。所以我就以為媽媽有工作,只是我們住在這個阿姨家。幸運的是,阿姨一家人很好,在我沒獨自想明白這件事之前,并沒有人告訴我我和他們有等級之分,也沒有人讓我覺得我的媽媽和他們不平等。因為做飯、洗衣、買菜都是阿姨和媽媽一起,還有喂老爺爺吃飯。對,忘了介紹阿姨的爸爸,我見他第一眼,他怒洶洶的躺在床上,有點害怕。但他是動不了的,吃飯,翻身都需要人幫助,所以媽媽其實是來伺候這位老爺爺?shù)摹?p> 大概參觀一遍后,媽媽帶我洗了手,阿姨把我們領(lǐng)到一個最大的臥室里,說我和媽媽以后住這里。那時候我不明白媽媽推三阻四的原因。如今想想,本來阿姨睡得大臥室給我們睡了,她就要睡那個小臥室了,真的是慈悲心腸,也真的我和媽媽遇上了好人。
就這樣,我終于來到了新的地方,開始了媽媽在身邊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