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我們沒有坐車,就這么牽著手朝著程府方向走,穿過人聲鼎沸的街道,慢慢走到安靜的府邸區(qū)域。
我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最近的大小事,其中提及朝中冊封次帝之事。
“朝中對次帝的冊封已經(jīng)提上日程,聽祖父提起那日宮宴上,零卓那個與咱們年歲相仿的小姑娘,不懼群臣,力壓了所有反對她稱帝的文武大臣,還讓自己的守護(hù)使將一位大臣投入了池水中。”夙歌跟我敘述著。
“嗯?是嗎?”我故作驚訝的看向他:“那見她如此,左相大人怎么說?”
“祖父說她很像故人。然后就再未作評價?!辟砀栉⑽櫭迹安恢娓柑崞鸬墓嗜耸钦l?!?p> 是德昭帝啊,我在心里默念。唉,還是逃不過她的影子。
“那你怎么看此事?”我追問。
“我?我并未在場,不過想來也是那群大臣又借此事去對陛下勸諫施壓,結(jié)果反被次帝零卓給抓住了機(jī)會,趁機(jī)給了下馬威?!辟砀杷尖庵f。
我點(diǎn)頭,分析很正確。問:“那你也反對冊立次帝嗎?”
“不反對,夙家自古以來效忠于帝王,現(xiàn)在朝中局勢夙家勢力已經(jīng)大不如從前,所以遇見左右朝堂的大事時,更多是明哲保身,防止僅有的實(shí)力被吞噬?!?p> “此番冊立次帝已成定局,鳳家也不敢背上與天道抗衡的大逆不道之名,所以對夙家來說并非壞事。但愿次帝能認(rèn)清鳳家面目,不要站錯了隊(duì)。”
“你放心,她這輩子都不會與鳳家為伍?!蔽液V定的說。
“嗯?”夙歌疑惑,停下來定定的看著我。
“哦,我…我聽哥哥說的?!蔽一琶ρ陲棧骸案绺缯f次帝與鳳家有過節(jié),而且陛下也早就開始對鳳家有所提防?!?p> “令兄連這么機(jī)密的事也與你提過?”
我心里大吐苦水,真是不能跟他耍心眼,再斗幾個回合我就要堅持不住了。
“呃,是的,我們兄妹自幼相依為命,哥哥從不瞞我?!比缓蟀档乩锲艘话汛笸雀?,眼淚一下子盈滿眼眶,可憐委屈的表情奉上。
還好他比較吃這一套,還以為觸及我的傷心事,嘆了口氣,小心為我擦去眼淚,便未再追問。
待行至程府所在的街道,那里燈火通明,程容若正焦急的來回邁著步。
看我隨著夙歌出現(xiàn),急忙迎了上來,我默默松開了夙歌的手。
“您沒出什么事吧?”容若一時情急竟用錯了稱呼。
“哥哥,我沒事,幸得夙公子相救?!蔽疑锨俺蹲∷囊滦洹?p> “哦……哦,沒事便好,沒事便好?!比萑羧玑屩刎?fù)的拍了拍我的手。
“程兄?!辟砀枰姥孕辛艘欢Y。
“夙公子,多謝你今日搭救舍妹,容若感激不盡。”容若深深回了一禮。
“舉手之勞,程兄不必記掛在心上。容霖姑娘想必已經(jīng)多有勞累,速回府休息吧?!辟砀柚t虛有禮的說完又是一禮:“夙歌就不叨擾,先行告辭了?!?p> 容若點(diǎn)頭回禮。
夙歌便轉(zhuǎn)身離開,我心中多有不舍,這一別只怕我很難再出宮了。
至少得一個多月見不得……于是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久久也挪不動步。
“殿下與夙公子?”自那日宮宴后,對我的稱呼都從零卓姑娘轉(zhuǎn)成了殿下。
知道我身份的都喊的很是自然,只有我自己倒還有些不適應(yīng)。
“你會告訴陛下嗎?”我轉(zhuǎn)頭看著他。
“殿下不想讓陛下知道嗎?”容若問。
“我也不清楚自己該不該告訴小賢……”我低喃。
“那好吧,等您想清楚了再決定要不要告訴陛下。天色不早了,您現(xiàn)在還是先隨我回府休息吧,明天早朝時隨臣回宮。今日得到消息,瑞霖的三皇子現(xiàn)在盛京,近日將入宮拜見陛下,陛下的意思是您也須在場,以示鄭重?!比萑魣?zhí)意落后我半步,為我引著路,稟報著消息。
“瑞霖三皇子?”我猛地想起琳瑯閣那個盯著我看的家伙。不會正是他吧!
不過事實(shí)證明確實(shí)就是這么巧,當(dāng)我在朝堂上接受他的拜賀時,四目相對,都是莫名的尷尬。
待第二日,我接到了他的拜帖后,便在水曲長亭設(shè)了小宴單獨(dú)接待他。
看樣貌,他應(yīng)該大我一兩歲。他今日穿了襲紋繡了四爪金蟒暗紋的紫色長袍,外罩了件肽白色的對襟襖背子,烏黑的長發(fā)用白玉冠束起,挽成一個髻。從玉冠兩邊垂下紫色的絲質(zhì)冠帶,在下額系了一個流蘇花結(jié)。
這般正式的朝服,雖款式有別于皇朝的服飾,但倒也襯的他氣質(zhì)非凡。
“次帝?!彼蝗腴L亭便拱手施了一禮。
“三皇子?!蔽翌h首:“請坐。”
他款款而坐。
“不知三皇子此次遠(yuǎn)道而來是為何事?”我這喜歡直來直去的性子,還真是不會扯幾句客套話來緩解場面的氣氛。
他聞言一愣,眨了眨眼回過神來。
“在下久聞千閣學(xué)坊之名,如今得知學(xué)坊已經(jīng)恢復(fù)辦學(xué),特意來此討教一二,也好回國后為我瑞霖的學(xué)院建設(shè)出份薄力?!?p> “那只怕要多等一兩個月了,如今正逢冬休日,學(xué)坊也休學(xué)了?!蔽冶硎具z憾。
“無妨,我打算在此至少逗留半年,還是有機(jī)會去學(xué)坊一覽?!蹦撬囊馑际遣灰娮R到千閣學(xué)坊便不走了。
“那誰甚好,待我向陛下請旨后,三皇子可在開學(xué)后一覽千閣學(xué)坊。在這之前,還請三皇子耐心等待了?!?p> “那是自然?!?p> “請。”我舉杯,痛快的先行飲下杯中的果子酒,示意杯子已空。
他也隨著盡數(shù)喝下,不過卻忍不住眉頭微微抽搐了幾下。
我不禁心里偷樂,給他備的可是皇朝度數(shù)最高的烈酒,又辣又苦,雖說回味綿長干柔,但入口后的感覺卻是愛喝酒的花七都不喜歡的。
我們接著又聊了幾句,眼看他面色未改,但眼神明顯飄忽,我暗自納悶,這小子不會的一杯倒吧。
果然下一秒他撲通趴在了桌子上,嚇得他隨行的侍從差點(diǎn)哭喊次帝謀害他們家三皇子。
查看自家皇子只不過是被一杯酒給灌醉了,個個羞愧的滿臉通紅,連連向我告罪。
我是只做大度的讓人將他送回暫居的驛站,還安排了太醫(yī)隨行。
他們一邊賠罪一邊道謝,背上已經(jīng)昏睡不醒的三皇子匆匆離開了。
唉,這是看我冬休日悶在宮里無聊,特意送上門的樂子啊。
皇伊賢聽說了前因后果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揉亂了我的額發(fā),表示不要太過分就好。
皇朝與瑞霖與凜寒寂地邦交已久,但對于海上經(jīng)濟(jì),兩國還得倚仗皇朝的地盤進(jìn)行貿(mào)易買賣。
所以皇伊賢才不會真的把一個瑞霖三皇子放在心上,先不說他是否會有成為瑞霖皇帝的可能,單說他現(xiàn)在還是個毛頭小子,還在皇朝的地盤上想一窺皇朝的千閣學(xué)坊,不給他點(diǎn)下馬威自然說不過去。
說起來皇伊賢,我?guī)Щ貋淼挠裣愀夂陀裣愀獗澈蟮墓适铝钏钣懈心?,即便那玉香糕過了一夜已經(jīng)涼了,但他還是命人重新熱了和我們一起分享。
之后秘密排了專人每月十號去云奶奶的小攤?cè)ベI一些帶回宮和我一起吃。
至于花七,不用顧及我之后他逃的自然是干凈利落,一路奔回皇城。
那些大妖畏懼皇城的威壓不敢靠近,只得在盛京蹲守。
等著這只狡猾的狐貍哪天又耐不住寂寞的偷溜出去。
就算不被妖族圍攻,花七回到宮里,皇伊賢聽到稟報,知道他偷溜出去又將盛京給大鬧了一通,還差點(diǎn)連累我跟他一塊被追殺,自然氣不打一處來。
讓他化回原形綁了掛在梁上,順便把鎮(zhèn)國印懸在它頭上一尺處,就這么不吃不喝足足吊了一天。
我不禁在心底暗暗感嘆小賢同學(xué)下手果然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