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言一行抵達(dá)衡州時(shí)，天還蒙蒙亮。
鎮(zhèn)南門入，鏢局的康鏢頭長舒一口氣，道：“走鏢，還有些瑣碎的事情要辦，就不叨擾公子了。長樂客棧，回程時(shí)，康某在哪兒等您?！?p> 李伯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就勞煩康鏢頭了?！?p> “不勞煩，不勞煩。”康鏢頭呵呵笑著，要知道他們一行人的馬匹，那可都是李家的。南宋不產(chǎn)馬，尤其是永州這類的地方，馬匹都是從異地買來的，能夠養(yǎng)得起這么多馬的，永州也沒幾個(gè)大戶。
過去走鏢走鏢，那可都是靠走的，像這趟這么舒服自在的，康帥博哪里會嫌麻煩。他跟范欽兩人頂著重重地黑眼圈，哈欠連天地走下馬車。找了家像點(diǎn)樣子的客棧，倒不是李伯言看不起康鏢頭，而是那間長樂客棧實(shí)在是太簡陋了。
“伯言，這車子里的兩個(gè)紅箱子是什么?。俊?p> 李伯言一愣，這范欽不提醒，他倒是忘記這兩箱山寨方便面了，不過轉(zhuǎn)念一想，頓時(shí)有了壞主意，笑道：“這是給錢知州的見面禮，也好辦事。”
“哦，方便面？這是面嗎？”
李伯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
范欽笑道：“你爹也太小氣了吧。堂堂知州，會看得上這點(diǎn)口食？”
“呵呵?！崩畈砸膊唤忉?，這要不是山寨的，他還不送呢。
范欽哈欠連天，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先回屋補(bǔ)補(bǔ)覺，伯言你一路順風(fēng)，趕緊將趙相公給接回來?！?p> “你不跟我一道去？”李伯言一愣。
范欽嘻嘻一笑，道：“趙相公信中，可沒提到我，我去算怎么一回事？沒準(zhǔn)還給你添亂呢，走了走了！”
見到范欽嬉皮笑臉地溜了，李伯言也無奈苦笑兩聲，“這倒成了我一個(gè)人的事了？”
“七斤？七斤！”
“啊，少爺您喊我？”李伯言跟范欽好歹晚上迷糊地睡了會兒，一直趕車的七斤可是眼睛都沒閉一下，方才說話的這一會兒，便靠著柱子打瞌睡了。
“你也回房歇息去吧。這知州府，我一人去便是?！?p> “??？少爺您一人去？”七斤驚訝地問道。
“怎么？有什么問題嗎？”
“不是，這知州可是大官，會讓您進(jìn)去嗎？”七斤揉了揉睜不開的眼睛，打著哈欠問道。
李伯言邊走出客棧，邊說道：“行了，這事情也不是你操心的，回去歇息吧?！?p> ……
……
比起永州，衡州顯然富庶得太多。街頭巷尾，商業(yè)繁榮。
“趙相公門生，特來拜謁錢知州?！崩畈缘搅隋X鍪府上，決定還是先私下會晤一番，看看這位扣留趙汝愚的錢知州究竟是一個(gè)什么態(tài)度，若是油鹽不進(jìn)，他就得甭想了。
門子覷了一眼，見到如此年輕的公子哥，問道：“趙相公？哪個(gè)趙相公？”
“趙汝愚，趙相公，如今正在府上的那位?！?p> 門子如臨大敵，警惕地說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這里沒有你要找的人?！?p> 錢府的大門瞬間合上，李伯言眉頭一挑，喃喃自語道：“看來這位錢知州是早有防備啊?！?p> 若是一般情況，府上的仆人多少進(jìn)去通稟一聲，再來傳達(dá)主人家見亦或不見，然而這家伙直接是關(guān)門不見，看來這錢鍪是提前吩咐過，誠心給李伯言吃閉門羹。
正當(dāng)李伯言有些無奈想回去的時(shí)候，卻見到一個(gè)賊眉鼠眼的書生，朝他不斷地招手。
“兄臺有事？”
書生上來就搭住了李伯言的肩，一點(diǎn)也沒有斯文人的樣子，輕聲道：“小兄弟也是來拜見錢知州的？”
“怎的？不行嗎？”說著，李伯言拿開了這位自來熟搭在肩上的手。
書生訕訕一笑，道：“小兄弟別這么見外，吃閉門羹的事常有，錢知州又不是你隔壁二大爺，怎會說見就見呢？”
“哦？兄臺有何高見？”說實(shí)話，如今李伯言的身份，堂堂知州自然是想不見就不見，他也很尷尬。
書生瞇著眼笑道：“這個(gè)……小老子，在下家境貧寒，如今饑腸轆轆，不知道……”
李伯言暗笑，天下果然沒有免費(fèi)的午餐啊，便掏出幾十文錢，拍在書生手上，“老兄莫要嫌少?！?p> 書生眼睛大放異彩，一般人，給個(gè)三五文差不多意思意思得了，哪里見過如此闊綽的，若不是有大志在胸，他真想跟李伯言混了，“不少不少，兄臺出手闊綽，在下敬佩！”
“你現(xiàn)在能說了吧？怎么才能見到錢知州？”
“我告訴你，你可莫要傳出去。這錢知州好一口面食，兄臺也曉得，咱們衡州多以米粟為食，面館少之又少，所以錢知州隔三差五都要去慶云食鋪吃面，若是兄臺好運(yùn)氣，便能在那里碰上錢知州，就祝兄臺好運(yùn)了?！睍俸僖恍?，將銅錢揣入懷中，生怕李伯言反悔似的，麻溜地跑開了。
李伯言站在錢府門口，喃喃自語道：“喜好面食是吧……我下面給你吃！”
……
……
慶云食鋪的當(dāng)家，早年從北邊逃難而來，落戶衡州之后，靠著一手的廚藝，在衡州城里安身立命。衡州百姓大抵不以面為主食，覺著面食為主，吃著發(fā)虛，說白了就是干活沒力氣。
不過劉記得慶云食鋪，不光賣面，人其他的菜，也做得極好，不然也難有如此多的回頭客。
李伯言來到慶云食鋪，才發(fā)現(xiàn)不少的衡州才俊，都坐落在食鋪當(dāng)中，或有填詞，或有論文，仿佛置身于書院的感覺。
“果不愧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啊?！崩畈宰诳看暗男∽肋?，笑著將杯中的酒引入腹中。宋酒還多為發(fā)酵所得，民間要釀酒，須向官府購買酒曲。
邊上正在討論詩賦的兩位書生聽到此話，頓時(shí)有些不爽了，瞅了眼李伯言，道：“這位兄臺，有何高見？”
“沒什么見解?！崩畈云鹕?，將酒錢付了，便走出了慶云食鋪。
兩個(gè)書生瞅了眼李伯言的背影，喃喃道：“嘁，裝腔作勢?！?p> 李伯言走到食鋪對邊的小攤前，問道：“老翁這賣的是什么？”
一見來了生意，老翁頓時(shí)心情大好，“糍糕，公子要不要嘗一嘗？”
“來一份?！?p> “好嘞?！崩衔虒⒎椒秸拿赘庠阱伬锛宓媒瘘S，串上竹簽，遞給了李伯言，“兩文錢，公子小心燙口?！?p> 李伯言用大門牙扯了一小口，噴香的糍糕，外酥里嫩，倒是挺不錯(cuò)的美食。
“老翁一日可賣多少？”
接過李伯言遞來的銅錢，老頭微笑道：“小本買賣，一日能有幾十文，碰上好時(shí)候，百余文吧?！?p> 李伯言微微一笑，將錢袋子掂量了兩下，出來也就剩下這么多錢了，便道：“這里也有百余文錢，老翁這攤子可否租在下一日？”
老頭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是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cuò)了，問道：“公……公子說什么？”
“借你攤位一用?！?p> 老翁也是個(gè)老實(shí)人，道：“實(shí)不相瞞，老翁日入百余文，也得刨去成本，盈利不過五十文，公子若是想借攤位盈利，還是不要想了。”
李伯言錢袋子放在桌上，道：“老翁就說借不借吧，不光攤位，連您都雇于我，一百文，如何？”
“好，好?！本退阍賹?shí)誠的人，個(gè)中厲害講清楚了，還有送上門的錢財(cái)，也不會不答應(yīng)李伯言的條件。老翁收了李伯言的錢，問道：“公子有什么吩咐，直說便是。小老兒今朝，不，三日之內(nèi)，都聽您的?！?p> 李伯言笑道：“這樣，老翁先去福升客棧，找……”
一切囑咐完之后，老頭匆匆離去，李伯言拿起吃剩下的糍糕，繼續(xù)吃著，眼睛卻是看著對頭的慶云食鋪，喃喃道：“就不信你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