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次的話秦小知還能懷疑是對方手滑,但第二次精準的攻擊卻讓他忍不住低聲罵了出來。
“靠!還真是沖我來的!”
他又看一眼早先貼著他腦袋飛過的木筷,那根筷子從左往右呈傾斜向上的角度扎入圓柱,再聯(lián)想到剛才的攻擊,敵人顯然是在樓下!
要迎戰(zhàn)嗎?可是自己沒有內(nèi)力、不會武功,同伴正在休息,對方又不知是什么人,此時還是該先回避!
暗自做出決定,秦小知轉(zhuǎn)身便逃,可下方的敵人似乎早已預(yù)料到他會有此舉動,第三根、第四根木筷接連而至封住他的去路!第五根、第六根木筷緊隨其后,一根根木筷猶如鋒利的釘刺,又狠又準地扎透木板,連成一排,將他一步步逼退回最初遇襲的位置。
這是存心不給人留活路??!前后都被堵死,那人是想逼自己跳下去迎戰(zhàn)嗎!秦小知的腦門沁出一層薄汗,不行!絕對不能下去找死!他這一分神的工夫,又一根木筷從下方襲來,殺意透過木板已達腳底,秦小知卻猛然跳起在空中扭轉(zhuǎn)身體撞向最近的一間房門,撲騰著滾進去躲過了奪命的木筷。
他狼狽地爬起身,二話沒說,先是“砰”地一下拉上門,然后走至屋子中央的桌前坐下,強作鎮(zhèn)定地給自己滿上一杯茶,默默飲下。
“你怎么又回來了?”侯蓁蓁問他。
“大姐頭!外面有人要殺我!”懷著劫后余生的激動心情,秦小知此刻就像受了欺負的熊孩子見到親娘般,絲毫不掩飾心中的驚懼,“嚇死我了!還好剛才是從你的房間出去,這會兒能回來避避?!?p> “打架的話……其他人隨便哪個都應(yīng)該比我合適吧。”侯蓁蓁不留一絲情面地說道。
這五人小隊中,葉天紅、溫慶鳴、水妙白和秦小知多多少少都知曉侯蓁蓁的冷漠,然而當這份冷漠輪到自己頭上時就不是那么好受了?!拔也皇窃诤湍阏f笑??!”秦小知拍著桌子欲哭無淚,“外面是真的有人在襲擊我!”
“我也不是在和你說笑啊?!?p> “您就別謙虛了,咱倆什么交情吶!你瞞他們就算了,我還能不知道嗎?整個客??隙]一個人是你對手!”
“嗯?為什么這樣說?”
“你有高科技啊!”
“……”侯蓁蓁瞥他一眼,“你先等一會?!彼疽馇匦≈3职察o,然后開啟了聽覺強化,去搜尋他口中的“殺手”。
午前時分,空氣中流淌著寧和的聲響。街道上偶爾往來的行人走出輕淺的腳步聲,馬車轱轆懶洋洋地轉(zhuǎn)動出吱呀聲,連蟬鳴忽沉忽響的叫聲都顯出幾分悅耳。樓下柜臺里的掌柜正用毛筆在紙上寫著什么,后院灶房中的伙計在用流水清洗菜葉,夏日的高溫將地面的積水咝悠悠地蒸發(fā)成水汽——還有一樓廳堂的角落,兩位老人小聲的嘀咕也沒有遺漏地傳入耳中。
“老鬼,你這樣不行,這樣太兇,把人給嚇跑嘍!”
“不是你叫我逼緊點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嗎!”
“唉喲,你差不多就行了,下什么狠手哪?這下人沒逼下來,反倒給嚇回屋里去了!”
“那你說如何是好?過會兒等他出來再試上一試?”
“別,再弄出點動靜沒準他那幾個友人全都要跑出來找你拼命!”
“打就打!我還會怕幾個毛頭小子不成?”
“老鬼,你是想打架還是想找徒弟?”
“找徒弟……”
原來如此。
侯蓁蓁把目光轉(zhuǎn)向秦小知,見他正襟危坐、一臉不安地望著自己,忽覺有些好笑。
“放心吧,沒人想殺你。你記不記得剛才我們上樓時遇見的兩位老人?他們想收你當徒弟,在試探你的資質(zhì)?!?p> “什么?”秦小知大感訝異,“我不認識他們呀?怎么會收我當徒弟?哎等等!你怎么會知道的這么清楚?”
“我聽見的?!?p> “啊?”秦小知不解。
“就是你說的高科技。”侯蓁蓁言簡意賅地回答了他的疑問。
雖然是意料之外的答案,但確認了對方不是想取自己性命的秦小知終于放下心來,對侯蓁蓁敷衍的回答倒也不在意了,只是好奇地問下去,“他們都說了什么?”
“就是剛才我和你說的那些?!彼似^,“嗯……等我再聽一下。”
短暫的安靜后,秦小知聽她繼續(xù)說道:“他們說你身手不錯,反應(yīng)靈敏,肢體協(xié)調(diào),應(yīng)急能力還算出色,可以捉回去好好教導(dǎo)。”
聽到侯蓁蓁轉(zhuǎn)述的前半段夸獎,秦小知還有些小得意,但聽到最后一句時卻瞬間變了臉色,“捉回去?!”
侯蓁蓁點頭。
“他們神經(jīng)病??!在這個星球綁架也是犯法的!”秦小知怒氣沖沖地站起身,說道,“我去跟他們說明白,我沒拜師的打算!”末了還在心中補充了一句,“我是要跟著大姐頭混的!”
侯蓁蓁出聲勸阻道:“沒關(guān)系,不用管他們。你現(xiàn)在歸我管轄,他們抓不走你?!?p> “……”秦小知停下還沒來得及邁出的腳步,收起胸口的澎湃,轉(zhuǎn)而去看侯蓁蓁。
她端坐在桌前——記憶中她無論或坐或站,姿勢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端正;眼神有些渙散,沒有聚焦地定在自己臉上,好像只是對著這個方向發(fā)呆;輕巧地吐出毋庸置疑的言語,仿佛不論什么難題到她口中都會迎刃而解,讓人莫名心安。
“我……”正欲說些什么,突兀響起的敲門聲卻打斷了秦小知的思緒。
“去開門?!焙钶栎铔_他努努下巴。
“哦?!甭犓@樣說,秦小知的大腦尚未作出指令,腳步竟擅自走向門口,手也不再像是自己的手,依照指示乖乖拉開了房門。眼中看到的行為和身體作出的動作明明是相同的,但更像是一分為二的兩個部分,無法從神經(jīng)中樞傳遞到感官。
他迷迷糊糊地拉開房門,腦子還沒理清是怎么回事,外面敲門的人已收回東張西望的目光,念著“為何到處都是筷子?”,轉(zhuǎn)頭對上他卻是一驚,又左右看了幾眼,確定沒走錯房屋后才皺眉問道,“你怎么在姐姐屋里?”
對方嫌惡的表情實在太過直白,秦小知甚至覺得他身而為人的尊嚴受到了踐踏,當即跨出一步將門擋住,不客氣地反問回去,“我怎么就不能在這?”
二葉一把將他推開,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重重的“哼”,只留給他一個白眼,便徑直往屋里走。
“……”這小妹妹會不會太目中無人了一點?
秦小知無奈地搖搖頭,二葉這時已在侯蓁蓁身邊坐下,關(guān)切地說著,“姐姐,方才我休息時聽見有些動靜,出來發(fā)現(xiàn)外面走廊插了一排筷子,只有姐姐門前不受殃及,想過來看看,不想秦大哥竟在姐姐屋中……”少女的目光不甚友好地轉(zhuǎn)向秦小知,“這該不會都是秦大哥整出來的吧?”
“不是,他只是來問我些事情。”侯蓁蓁道。
“這樣呀!”二葉笑盈盈地望著秦小知,明艷的笑容有如沾了蜜般的甜,“姐姐涉世未深,對許多事情方不知曉,不知秦大哥是有何事需找姐姐來問?”
她早幾日就發(fā)現(xiàn)秦小知與侯蓁蓁的關(guān)系有些古怪,雖然這二人相識不久,平日里又極少有接觸,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二人之間藏著秘密。侯蓁蓁先不論,這秦小知說是崌國的,可水妙白對他的過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兩個幾乎都是底細不明的人聚在一起能商討何事?更別提秦小知與水妙白同行了那么久,為何會突然親近陌生女子?
現(xiàn)在可好,被逮著現(xiàn)行了吧!
二葉的乖巧是蜜,只是這蜜里藏了毒,秦小知不敢受。
“我同你一樣,休息時聽見外面有動靜,出了屋看見走廊上插了一排筷子,唯獨侯姑娘門前沒有,擔心她出了什么事,便過來看看,只早你一步?!?p> “我是問你找姐姐問了何事?!倍~不依不饒。
“你以為我會問什么?”秦小知笑著看她。
“你!”二葉剛說了一個字,秦小知卻將她打斷,“小姑娘啊,不要那么咄咄逼人,我只是問了侯姑娘是否察覺周圍有古怪。假使我真的問了別的什么……”他見二葉冷下臉來,心里痛快不少,一時沒管住嘴,嗤她道,“你二人相貌無半點相似,定不是親姐妹,既然你我都屬外人,我與她敘話與你又有何干?”
一番話聽得二葉面色忽青忽白,秦小知看出這丫頭是刺激受大發(fā)了,眼瞧著就要面臨爆炸邊緣,再不跑路指定要遭殃,忙道一句“事已了,我便不打擾二位了。”然后腳底抹油,風一般溜沒了影。
二葉做了幾個深呼吸,壓下心中怒火,平復(fù)了心情后向侯蓁蓁確認道:“他說的可是真話?”
秦小知猜的沒錯,若是再多待一秒,二葉的毒粉就要招呼到他頭上了。在二葉看來,他的話大抵都不可信,侯蓁蓁雖然同樣底細不清,但至少不像是會說謊之人,若是她也這般說法,那自己就姑且信他一回。
“嗯,是說了筷子的事?!?p> “既然姐姐也這樣說……那也許是我多想了吧?!鄙倥烈髦?p> 侯蓁蓁垂下眼,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
女神無法說謊,只能選擇說或不說。即便她忘了自己是女神,所說之語也必須遵循這條規(guī)則。
然而,說也分為可說或不可說。
于是,失憶的女神套路了凡人,選擇了隱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