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視線的剎那,秦小知已經(jīng)利用自己出色的感官迅速捕捉到了對方幾人所在的方位,一眼認出那些少年少女就是所謂的門派弟子。
侯蓁蓁一句話說完,他還當她是開玩笑,結(jié)果那幾人轉(zhuǎn)眼就變成受驚的兔子,通通跑了,這前后落差讓他非常郁悶。他也沒瞧見侯蓁蓁做了什么呀,說看回去、就真能把人看跑?
他忽然橫跨一步擋在侯蓁蓁的身前,轉(zhuǎn)身與她相對而立,低頭望向她的眼睛。
那雙眼睛一如既往的平靜無波,感受不到絲毫情緒,就是看久了自己會變得有點暈……
秦小知趕忙收回目光甩了甩頭,忽然想起他一直都沒瞧見水葉二人:“對了,你怎么把那兩人支開的?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是叫你找機會單獨行動來著,不過沒想到你回來的那么快?!?p> 侯蓁蓁沒有回答他的提問,反而“??!”了一聲,對他說:“等下我還要去找個人,你先自己逛逛,要是沒事就回客棧去吧,不然等她們回去看到你不在還得多想?!?p> “哎哎哎哎!”她說完就走,氣得秦小知幾步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膊,“你好歹也聽人把話說完?。∧堑傈c心的事咱們之前還沒研究完呢!”
知道他想問什么,侯蓁蓁這回并沒有因為他抓住自己的胳膊感到生氣,而是停下腳步耐心的解釋道:“春鳳和你不一樣,我回客棧找你之前和她聊了幾句,她是這個星球土生土長的居民。所以那道點心不是地球的獨有物,另外,我不能確認我有沒有去過地球?!?p> 二人中午在客棧通過心靈感應(yīng)商討點心一事被水妙白打斷,秦小知又對單方面被讀取信息缺乏安全感,就給侯蓁蓁送去一條“下午找機會單獨再議”的信息,私心是想借她之手確認春鳳的身份。這個時代的點心大多還停留在糕、餅之類的階段,春鳳做的那道點心幾乎可以歸為“異類”,這讓他忍不住有些懷疑,既然他和侯蓁蓁都是從別的星球過來,那這里會不會有別人和他一樣也從地球而來?
他問出了自己的疑問,侯蓁蓁略一思索后作出回答:“不是沒有可能性,但這也是極為少有的情況。如果多個生命體在非自愿的狀況下進行空間跳躍去到別的星球,這會影響……”
她的話音驟然收緊,瞳孔猛烈收縮,整個人猶如過篩子般以極小的幅度抖動起來。
周圍的空氣隨著她的變化降下溫度,仿佛化為一只無形的大手悄悄地掐緊人的脖頸,令人感到窒息。
“你你你你、你怎么了?”受這氛圍的影響,秦小知也變得有些結(jié)巴。
“信息泄露導(dǎo)致……數(shù)據(jù)異常流動……確保生命體安全回到……”她好像成了壞掉的機器人,嘴里磕磕絆絆地往外蹦著他聽不懂的文字,“時空……裂縫……”
那雙四下游移的眼睛重新聚焦后,居然迸出了一絲從未有過的光彩。
少女冷漠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可以稱之為興奮的表情。
“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么?”
“不對。”她的興奮僅持續(xù)了數(shù)秒就蕩然無存,整個人又重新陷入了低沉,“認知出現(xiàn)偏差,還漏了什么……手段方法未知、關(guān)聯(lián)無法建立……”
苦思無果后,她只好放棄了思考,向秦小知確認道:“你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我就要去找人了?!?p> “……”你這形象轉(zhuǎn)變也太快了吧!秦小知有點發(fā)懵,“沒有了……”
“那晚點客棧見。”侯蓁蓁說完,瞬間在來往穿梭的人流里消失不見。
……
五年前,朗乾派掌門朗無塵在得到神物赤金琉璃珠后,不僅練成八乾神功,還領(lǐng)悟出了新的心法。他將門派原有內(nèi)功聯(lián)合所悟心法加以改善,獨創(chuàng)了現(xiàn)今武林人士默認的最強內(nèi)功心法《浩天訣》,帶領(lǐng)朗乾派走向了四大門派之首。其他三派中,虎威門的弟子通過習(xí)練《嘯虎經(jīng)》淬煉了金剛不破之體,坐擁江湖上最為卓越的身體力量;韶華谷則是全由女子組成的門派,她們以鈴環(huán)為武,創(chuàng)造了一套只有女子方能習(xí)得的多變打法,在四大門派中占據(jù)一席之地。
剩下的,是以身法詭譎著稱于世的躡影宗。躡影宗弟子身法了得、擅使短刀,但比起短刀他們更擅使暗器。在面對面的單打獨斗里,躡影宗與其他三派相比無疑處于劣勢,而他們能躋身于四大門派的原因,多半要歸功于他們在江湖暗中布下的情報網(wǎng)。
躡影宗人數(shù)廣布天下,沒有人知曉這一門派究竟有多少弟子,只知曉他們借此掌握著世上最為龐大的情報網(wǎng)。行刺、暗殺、乘間投隙……這些為正義人士所不齒的行為,在利益的驅(qū)使下,以絕對的人數(shù)優(yōu)勢為遮掩,化為正義的同伙,暗中控制著江湖表面下的生殺予奪。
夕陽將落。
負責(zé)記錄比武大會報名工作的男子完成了最后一筆,驅(qū)趕了零星圍在桌前的幾人,收拾好名冊紙筆,待周圍無人后,從身后拖出半人高的箱子,接著把桌椅拆卸成散落的木塊,再把鐵樁從地面拔出,連同鐵鏈一起塞回箱中,“呵!”一聲低吼,收緊了箱上背帶,背起箱子踏進了不遠處的小巷。
左拐右拐地繞了幾條小道,他在天黑之前回到了自己的住處——來勝居。
“羅師兄回來啦?”剛一進大廳,幾個十幾歲的小弟子正好經(jīng)過,笑著跟他打了招呼,“金護法方才遇見我們還問了師兄是否回來呢,估摸這會兒已經(jīng)在師兄屋中等著啦?!?p> “嗯。”他悶悶回了句,見幾人說完就往外跑,忙轉(zhuǎn)頭囑咐道,“莫要玩得太晚,記得早些回來?!?p> “謹遵師兄吩咐!”幾人嘻嘻哈哈地回了聲,眨眼就跑沒了影。
此男子名羅竹,年方十八,進入躡影宗已有十年,在宗內(nèi)算是有點資歷,被下面的師弟師妹稱作羅師兄。前不久,躡影宗的大護法金無垠道自己看中了他的資質(zhì),愿意給他一次拜為入室弟子的機會,叫羅竹又驚又喜,當仁不讓地接下了金護法頒下的任務(wù)——負責(zé)為期半月之久的比武大會報名記錄工作。
至于這種只要是個識字的人就能干的活兒,為何會落到他堂堂入門弟子頭上,羅竹只能用“此項任務(wù)中必有乾坤”來聊以慰藉。
乾坤呢,自然沒有;有的,只是金護法的摳門。
躡影宗內(nèi)位于宗主之下的有三位護法。金無垠又是三位護法中的首席,武功與宗主不相上下,主管宗內(nèi)多數(shù)事務(wù),此次比武大會也由宗主交與他全權(quán)負責(zé),是躡影宗實實在在的第二人。
不過此人有個致命的缺陷,就是摳門。金無垠摳門的原因不在貪,而是他窮。金無垠年幼被算命先生說了一聲“命中注定缺金”后,就再也沒富過,即便他現(xiàn)在已是位高權(quán)重的門派護法,依然窮的連棺材本都沒存夠。
金無垠摳著摳著呢,就摳成了習(xí)慣。接手比武大會工作以來,在他的主張下,一切流程從簡,所有物什能省則省,記錄名冊的工作也被他當做任務(wù)分給了羅竹。不過他看中羅竹一事不假,羅竹雖不愛言語,但做事穩(wěn)重,懂得關(guān)心師兄弟,身手在宗內(nèi)又屬佼佼,是個會干實事的,金無垠屬意他已有一段時日。
羅竹回到屋內(nèi),果然瞧見金無垠正等著他。
“金護法。”他把背上箱子落在墻根下,對金無垠頷首行了一禮。
金無垠雖命里缺金,相貌卻長得十足貴氣,生了副華美的好皮囊,一雙狹長的鳳眼最為攝人心魄。江湖中常有人言道,金無垠若是女子,許是能與天下第一美人花不念爭個高下。
“嗯?!苯馃o垠應(yīng)了聲,直接把話切入正題,“今日報名者中,可有你留意之人?”
羅竹的腦中立馬浮現(xiàn)出一名少年笑眼彎彎的乖巧模樣。
“有一少年名蔣飛白,十四歲,金鐵城人氏,弟子認為,此人可能需要注意?!?p> “哦?還有呢?”
“還有……”腦中閃過一張男子頹唐的臉,羅竹的面色顯出幾分凝重,他猶豫了片刻,忽然又想到另一人,忙道,“還有一名岠國男子,叫秦小知,二十一歲,弟子未能從他體內(nèi)感受到內(nèi)力,只是,此人的武器也許有古怪……”
“嗯?”
“此人武器名為‘無堅不摧之力’,弟子見識淺薄,不知那是何物?!?p> “無堅不摧之力?”金無垠沉吟了半晌,這是何物?自己也沒聽說過???岠國人、沒有內(nèi)力,興許只是個來搗亂的?罷了,此人暫且放到一邊……
“還有何人需要留意?”
“……”羅竹垂頭,沉默不語。金無垠見他不答話,也不去催,只耐心等著,羅竹知曉他定然看出了自己的隱瞞,想了許久后,終于開口道,“梅師兄他……也來報名了。”
“哦?梅九?”
金無垠的反應(yīng)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羅竹不敢置信地抬頭看去,見他沒有惱怒,眼底含笑,只有面上顯出幾分淡淡的驚訝,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
羅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一個時辰前。
太陽西斜,橘色的夕陽幾乎完全籠罩了這片此時可以說是空蕩蕩的街角,報名時間即將截止,擁擠的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了寥寥幾人湊在周圍企圖看點最后的熱鬧。
正當他為任務(wù)的完成感到欣慰時,忽然注意到有兩個腳步聲由遠至近、向著他的方向緩緩走來。夕陽把那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長的影子在他們走到前,已如黑云般鋪滿了他的桌面。
他抬頭,卻被正對面的夕陽余暉刺得瞇起了眼,而兩人的面容隱在了背光的陰影里,暗得看不清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