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捷、野蠻、粗暴、不講路數(shù)——金無垠對秦小知的表現(xiàn)下了定義。他右手握扇,時而停頓、時而用扇尖輕敲左手手心,這是他在思考時常做的一個動作。
他看到秦小知不知為何,同花無常說了幾句話后,整個人如同傻了一般站著不動,眼睛卻一直往自己的方向飄。金無垠知曉他看得定然不是自己,也不是好似同他關(guān)系最親近的水妙白,而是自己身邊的那位女子,侯蓁蓁。
這幾個人倒是有點意思。鳳眼滴溜溜轉(zhuǎn)了幾圈,金無垠整理了一番昨夜從下屬口中探來的情報,打算先從水妙白下手,試圖從她身上探出些有用的消息。
“聽聞水女俠一貫同秦少俠出雙入對,想必對他的身手非常熟悉,以水女俠看,秦少俠在之后的比試中,可有對手?”
水妙白還在煩心秦小知一連幾日都不搭理自己之事,聽見金無垠問話,眉頭輕蹙,原不想答,但礙于對方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前輩,只好敷衍了幾句。
“不敢當(dāng)!秦大哥確實身手矯健,只是我們平日未曾與高手有過沖突……許昊雖是神童,到底年幼,力量反應(yīng)不比秦大哥,這才輸了比試。至于秦大哥能走到哪一步,晚輩不敢妄下定論?!?p> 金無垠聽著她冷冰冰的語氣,心道難怪這姑娘在江湖上風(fēng)評如此差。不等他再問,一旁的侯蓁蓁忽然插話,說的內(nèi)容叫他不禁笑出了聲。
“他肯定能打進前三?!彼@樣說道。
“哦?侯姑娘為何敢這般斷言?”金無垠瞟了眼水妙白,見她聽了侯蓁蓁的話,臉色黑的連面紗都快蓋不住了,眼里似乎隨時能噴出火來,極為不滿地瞪著侯蓁蓁。
侯蓁蓁坦然接受了水妙白傳達過來的憤恨,卻完全略過了其中的警告意味,反問金無垠道:“難道你認(rèn)為以許昊的實力進不了前三嗎?”
“……”金無垠似是被她的提問難倒,陷入沉思。水妙白方才那番話雖是搪塞之詞,但提及許昊的不足卻是不假,可要說到他能否打入前三……除非其他門派有同虎威門弟子一樣的銅皮鐵骨,或者再出個秦小知……雖不好斷言,但至少許昊會打入前三的可能極大。
“以許昊的本事,進入前三足矣?!苯馃o垠終于作出了結(jié)論。
“那秦小知打贏他、進入前三有什么不對?”侯蓁蓁問。
給她這么一說,眾人頓時覺得,似乎還真沒什么不對?。?p> 水妙白一怔,回過神來又暗自氣惱,自己居然也在一瞬覺得侯蓁蓁說的十分有道理,明明她才是秦小知的知己,這話要說也輪不到侯蓁蓁說!可想到這兒,水妙白心中又更加羞憤,一個認(rèn)識秦大哥不過數(shù)天之人都敢如此斷言,自己同秦大哥結(jié)伴一載,理應(yīng)對他最為信任,如今卻還不如一個侯蓁蓁!憑什么?!自從她出現(xiàn),秦大哥待自己也不比從前,反而日漸陌生!對……是她,這個女子就是讓他們二人徒生間隙的罪魁禍?zhǔn)祝?p> 幾日來積攢在心中的郁氣終于爆發(fā),爆發(fā)口自然是對準(zhǔn)了侯蓁蓁,水妙白把怒氣全部化為犀利的言辭攻向她:“侯姑娘還是莫要妄言為好,你與秦大哥相識不過數(shù)日,又不會武,只在這坐著看,能看出什么名堂?比武大會不同兒戲,輪不到你一個外人隨意指點!各門各派武功路數(shù)不同,招式往來總有克制,不到最后,誰也不能胡亂下定論!”
侯蓁蓁定定望著她,好像這話不是說給她聽的那般,一臉平靜,不惱也不氣,默了半晌后居然還點點頭,回道:“嗯,你說的對。”
水妙白只覺剛剛發(fā)泄出的郁悶轉(zhuǎn)了一圈后又砸了回來,重新填滿了胸腔,氣得她心煩氣躁。她原本還指望侯蓁蓁能反駁些什么出來,結(jié)果呢?嗯,你說得對?對——是確實對!可你說這話就不太對了?。「仪樽约赫f了半天是對牛彈琴……不,牛都沒她傻,牛還懂得倔呢,不像她,不會惱也不會笑,整日跟個鐵柱子似的看不出喜樂。
二葉這幾日雖對侯蓁蓁起了防備,但聽水妙白這樣一通說,侯蓁蓁又不見惱,心底還是不可控制的替侯蓁蓁感到憋屈。她想反駁水妙白,但水妙白也是自己親近之人,更何況她比水妙白更清楚秦小知的“變心”,一張小嘴開了又合、合了又開,張張合合了半天,愣是一個字沒吐出來。
此時四場比武都已結(jié)束,八人全部下臺后,花無常又念起了下一輪的比試名單,這輪出戰(zhàn)的比武者中只有一人是門派弟子,且是個不怎么出名的小派,眾人還沉浸在方才許昊與秦小知的比試中不能自拔,對新上場的幾人就少了幾分關(guān)注。
再說到許昊,他一身銅皮鐵骨,被秦小知扔出去倒也沒受傷,除了腹部切實吃了一拳,全身上下可以說是完好無損。下臺后,因是敗方,他已不能回比武者的休息廳,而是直接轉(zhuǎn)去了虎威門的看臺。
負(fù)責(zé)教導(dǎo)許昊的師父是虎威門的堂主嚴(yán)宏才。比試剛一結(jié)束,嚴(yán)宏才已翻下看臺,在比武場的出口處等著接徒弟。這會兒許昊神色懨懨地走出來,見到師父已在門口候著自己,當(dāng)下一撇嘴,死命逼回眼中濕氣,抽著鼻子哽咽道:“徒兒初戰(zhàn)就輸?shù)萌绱死仟N,有損師門顏面,請師傅責(zé)罰!”
之前也說過,許昊身為神童,被虎威門上上下下當(dāng)作寶貝,整日受人寵愛,沒被養(yǎng)出一身心高氣傲的脾氣已屬難得,但他年幼,裝得再老成也免不去孩童的那份脆弱,嚴(yán)宏才怕他年紀(jì)太小受不住打擊,畢竟整個門派都對他寄予厚望,滿心以為他會一鳴驚人……所以許昊之前被捧得有多高,今日摔得便有多慘。這份慘摔在他心上,至于有多疼,只有他自己知曉。嚴(yán)宏才見他眼下還能壓下心中情緒,把師門名譽放在第一,倍感欣慰。
“若是你今日沒遇上他,而是改了明日,輸了后可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哭鼻子?”
許昊想了想,若是明日遇上秦小知,那自己好歹也打贏了三場,即便輸了比試,也不會比現(xiàn)在更難受,可總歸都是輸給同一人,必然心有不甘。這樣一想,他也不敢確定自己到底會如何,就沒答話。
嚴(yán)宏才又道:“你此時難過,更多是因首戰(zhàn)不順,而非輸給那秦小知。武林之中高手如云,你今日不輸給他,明日也許會輸給別人,歸根究底,是你技不如人?!痹S昊給他說得眼睛一黯,正要往壞了想,又聽他道,“為師時常會想,你少不更事,卻被眾人高捧,日后遇上不如意時能否承受的住。今日看來,這場比試輸了,也并非壞事?!?p> 許昊聽他這樣說,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彎,只好抬頭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望著嚴(yán)宏才,望得后者心頭一軟,頓生愛憐。
“咳……”嚴(yán)宏才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聲,道,“你才十二歲,雖已習(xí)得《虎嘯經(jīng)》三式,力量畢竟不足,又無實戰(zhàn)經(jīng)驗,反應(yīng)跟不上成年男子是理所當(dāng)然之事。為師方才已和你眾位師兄議論過,那秦小知身手敏捷,出招閃避卻不循章法,全憑直覺行動,看不出習(xí)武痕跡,身體力量又在你之上,許是擁有天生神力,正好克我虎威門的打法?!?p> 他無奈笑道,終究是讓許昊放下心來,“徒兒,這場比試,是你運氣不佳?!?p> ……
場下眾人議論紛紛,場上比賽如火如荼。
四張比武臺,每臺三十五場,加之最初的四場亂戰(zhàn),共計一百四十四場比試,全部要在今天一天內(nèi)比完。由于門派弟子只占其中三十八名,除去一些運氣不佳的抽中了比自己強的對手,亦或是發(fā)揮不夠出色,接下來的比試中極少有值得看客們津津樂道的一幕。到最后,累的不是參加比試的比武者,而是在場內(nèi)待了整整一天的看客。
實力不濟的比武者毫無意外的被淘汰出局,四大門派中除虎威門外,其他三派弟子全都輕易打敗了對手,順利晉級。最后剩下的每組五人共二十人中,十五人為門派弟子,另外五人為江湖俠士。眾人對此也不感驚訝,總有些個無名之輩練就了不錯的身手和運氣嘛!比起那些在門派里循規(guī)蹈矩長大的孩子,這些人在江湖上混跡多年,心眼不知多翻了多少倍,門派弟子一不小心就中了他們那些粗俗又不入流的手段,與勝利失之交臂。
只是這五人中,卻有兩人叫二葉和水妙白大感震驚。
一人是乙字臺中名為蔣飛白的少年,那少年一直彎著笑瞇瞇的雙眼,有一點點駝背,每次被念道名字時總是點頭哈腰的,正是那日春鳳客棧給眾人發(fā)筷子的伙計!
另一人叫梅九,那人穿著一身灰撲撲的衣裳,整個人仿佛是從陰影里走出來的,始終陰沉著臉,身手卻奇佳,極擅捕捉時機,所有的對手幾乎都在眨眼之間被他解決,在看客中掀起了不少議論。他初次登場時,躡影宗的弟子們一片嘩然,全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再至后來,每逢他出場,躡影宗弟子都出奇的安靜……然而最叫水葉二人驚奇的,是這人正是昨日試圖欺騙她們的男子!若不是水妙白追了他許久,對他的背影太過熟悉,險些就將他誤認(rèn)為別人,畢竟梅九的氣勢不可同日而語,昨日他還嬉皮笑臉的,今日的臉色卻像別人欠了他幾十萬銀兩般,黑如鍋底。
張九解
章節(jié)名不是說水妙白哦(我還挺喜歡水妙白的),是對這章內(nèi)容的自我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