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仁思如獲至寶般捧起那鐵人,像是生怕會碰壞了,只小心地捧在掌中細細端詳。
“不會有錯,這一定是魔偶,這與秘錄中畫的模樣分毫不差!”他似乎忘卻了身邊還站著倆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鐵人喃喃道,“可是這大小不對,莫非是沙晶的數(shù)量不夠……”羅仁思忽然想到秘錄上說制得魔偶的關(guān)鍵在于沙晶。他身居高位已有九十年,岠國中應(yīng)沒有人會比他更有機會接觸到沙晶,沙巨人數(shù)量本就稀少,而墾荒軍獲取的沙晶數(shù)量更是少之又少,正因沙晶奇缺,即便他整日研究那本天宮秘錄,甚至是擁書而眠,耗費多年也極難得出成果。但在兩個月前,墾荒軍里某支小隊的隊長周罡卻帶回了一顆完整的沙晶!
沙晶得來不易,想奪得沙晶必先擊倒沙巨人,但那沙晶又是沙巨人唯一一處軟肋,因此墾荒軍犧牲性命與沙巨人搏來的沙晶也只有碎片,可那周罡居然史無前例地帶回了一顆完整的沙晶……然而即使給他羅仁思一顆完整的沙晶,他也無法做出天宮秘錄中記載的魔偶,因他讀不懂書中文字,無法理解魔偶的工作原理,他也不具備僅看圖紙就制出魔偶的手藝。
連他羅仁思都造不出的東西,究竟是何人造出了這魔偶?知曉魔偶和天宮秘錄一事之人寥寥可數(shù),難道是盧家?盧家終歸是不甘心這院長之位落入外人之手,沉寂多年終于忍不住出手了?可憑盧家如今的手藝,怎么可能造得出魔偶?那除了工匠學(xué)院的院長,還有誰有機會能接觸到沙晶?……墾荒軍?對,也只有墾荒軍會比他更早接觸到沙晶!
這些年來墾荒軍帶回沙晶的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最早為岠國帶回沙晶之人是曾經(jīng)的墾荒軍統(tǒng)領(lǐng),也是布坦的叔父,那位布統(tǒng)領(lǐng)早已身故,往后才有現(xiàn)任布統(tǒng)領(lǐng)帶回過幾次沙晶,那再除去周罡,成功擊敗過沙巨人的墾荒者只剩一人!羅仁思細細回想一番,隱約有了猜測。
“秦小知!”他還道羅德文怎么會大發(fā)善心撿個人回家,原來……
“羅院長?”
布坦和車凈遠看著羅仁思從最初的不能自已變?yōu)榘櫭伎嗨?,也不知他想到了何事,最后竟笑之以鼻地念叨起了秦小知的名字,這讓二人大為不解,他們不是在說這鐵人嗎,羅仁思為何會想到那秦小知?難不成這鐵人是秦小知造出來的?這不可能???!
羅仁思被二人喚回神來,把那鐵人放回木盒中,慢悠悠地捋著胡子往天虹樓外看去,他年紀雖大,眼神卻不比年輕人差。他這一圈看過去,并未在外面那層層疊疊的人堆里瞧見羅德文,他思前想后,不論羅德文造出魔偶來參加英雄會意欲為何,但魔偶事關(guān)重大,自己斷不可把此物篩下,若是不叫王發(fā)現(xiàn)也罷,可若是讓王知曉了……
“關(guān)于這……”羅仁思低頭看了眼木盒上標(biāo)注的名稱,道,“這……實驗用低端機器人·初號機之事,我怕是不便與二位多說,只能請二位看在我的面子上給個通過,到了明日,等造出此物的工匠自行展示講解過后,想必二位便能明白我今日不顧規(guī)矩請求二位徇私的道理?!?p> 以羅仁思的地位,布坦和車凈遠自然是不敢駁他的面子,當(dāng)下也不再多問,就趕緊在名冊上畫了勾。三人把所有物件審查完已是下午,把名冊交給之前那位抱了盆土的學(xué)生后,三人便有說有笑地回了赤字樓。
二蛋在天虹樓外的墻上扒了一天,見大門一直緊閉,那三人從頭到尾也沒有要出來的意思,而是看完一整個大廳的東西就直接上了樓,安靜了一天的二蛋頓時就炸毛了,他發(fā)了瘋似的捶著紫色的外墻,還不斷發(fā)出古怪的嚎叫。那在岠國人眼中比石頭還堅硬的光瓦竟給他捶得震蕩不止,喬希轉(zhuǎn)頭沒尋著秦小知等人,而圍在樓外的眾人也隨著羅仁思三人的離開逐漸散去,雖有些人因好奇二蛋的舉動留下,但也只是離著遠遠地看,大多數(shù)岠國人像是都不太愿意與這可怕的大塊頭惹上關(guān)系,喬希無奈之下只好親自上前去制止這位恍如失心瘋的大個子。
“你別叫了!你為何要敲這樓?可是因為今日沒出結(jié)果?明日才會進行最終評定,眼下你就是把樓敲塌了也敲不出個結(jié)果??!”
“明天?”二蛋停下手低頭去看喬希,“你說明天才出結(jié)果?”他原本就不耐的表情在這一瞬變得更加猙獰,“你是說我在這浪費一天時間就為了陪你們這些下等垃圾一起擦玻璃、就為了看里面那幾只臭蟲蹦跶?”
喬希雖聽不明白他這話是何意,卻聽得出他語氣中不加掩飾的嘲諷。
“我敬你是秦大哥的朋友才一再謙讓,但你若是辱我岠國百姓,我也不會再對你客氣!”
二蛋像是聽了什么天大的笑話,指著喬希仰天大笑:“哈哈,真是活久了什么樣的人都能見著,所以說低等文明就是麻煩……哼,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你知不知道我動動手指就能把你的國家夷為平……”
“古兄!”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尚未說完的話,重重地咬道,“配!合!”
喬希瞪了眼二蛋,笑著迎上來人:“秦大哥,你們方才去哪兒了?”
秦小知邊大力拍著二蛋的后背邊道:“這里人多,我們擠在人堆里什么都看不見,我想索性就趁這機會帶他們在往城里看看。”他指了指侯蓁蓁和梅九,前者是雙手空空,后者卻抱了滿懷的包裹,一看就是新買的,“他們都是初來王城,沒留神就逛久了些?!?p> 得益于他們?nèi)ケ玖帜且宦反蛳聛淼暮项€蟲心包,梅九手頭總算是寬裕起來,他在寧國窮久了,有許多想買的東西都買不著,如今有了閑錢,岠國的鐵器和火藥又比寧國的價錢低廉,他這一買就沒收住,抱回一大堆。
“大老遠就聽見你嗷嗚嗷嗚的嚎個沒完……”秦小知皮笑肉不笑地望著二蛋道,“你是嗓子不舒服呢,還是皮又癢了?”
二蛋拍開他捏在自己背上的手,沒好氣道:“你懂什么,我可是在這白站了一天!你們倒好,還跑出去玩了一天!”
侯蓁蓁理解地點點頭,對秦小知說:“這是克利西斯?fàn)柕恼1憩F(xiàn)。你應(yīng)該是忘了告訴他今天的英雄不會宣布結(jié)果,導(dǎo)致他認為自己付出了勞動卻沒得到相應(yīng)的回報,嚎叫只是他在發(fā)泄不滿,讓他嚎吧,嚎幾聲就好了。”
秦小知不解:“他做事情還求回報?那他和我們在一起什么都得不到,以后豈不是要天天嚎?”
“你的理解有些偏差?!焙钶栎柘肓讼?,舉例道,“首先你得把他看成一條狗,然后想象你是他的主人。假設(shè)你拿了塊肉骨頭放在他面前,下令讓他等,他為了吃到肉骨頭就會服從你的命令,認為自己只要等夠了,你自然會把肉骨頭賞給他,結(jié)果他等了一天也沒等到你給他肉骨頭……”
“好了我懂了?!鼻匦≈榈乜戳搜鄱埃@樣一想他還挺可憐的,嚎幾嗓子還真算不上什么……
這英雄會分為兩日,第一日是由羅仁思三人審定并挑出合格作品;第二日是由王擺駕天虹樓,聽工匠展示并講解各自的作品,從中評出最優(yōu)。參選英雄會的作品繁多,但能在首日通過三人認定的作品卻極少,羅仁思等人一整日看下來也只評出寥寥數(shù)件,這不僅是他們要求嚴格,也是為了盡量不在第二日糟蹋王的時間。所以與第一日相比,王的工作顯然要比羅仁思他們輕松許多,第二日的英雄會也不再是一早就開始舉辦。不過這王雖不會趕早來天虹樓,工匠們卻依然早早圍在了天虹樓前,等著看各自的成績。
尤烜,也就是昨日負責(zé)工匠報名事務(wù)、在紫字樓中聽候羅仁思差遣的那名學(xué)生,此時正在建成天虹樓墻壁的那片光瓦上抄寫著昨日通過評審之人的名單。岠國早年木貴紙也貴,極少會有人舍得浪費一張大紙僅為抄寫只可使用一次的名單。這光瓦好寫亦好清理,每年英雄會合格的名單也就被寫在了墻上,即便如今岠國要拿張紙抄寫名單已不是難事,但在墻壁上抄寫名單一事卻成了英雄會的常例。
尤烜雖貴為王族,卻從不擺王族的架子,也沒有王族慣有的氣焰,平日里總是勤勤懇懇地跟在羅仁思身邊,與工匠學(xué)院的大多數(shù)學(xué)生算是有著點頭之交。
喬希今日也是與秦小知早早就圍在了天虹樓前,等著尤烜發(fā)表昨日的結(jié)果。他會起早趕來此處并非是擔(dān)憂自己的成績,而是昨日他在外面瞧得清楚,那羅仁思在看見一件工匠作品后,竟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他在之前從沒見過羅仁思手上捧得那東西,但是他認得裝那東西的木盒,那是他親手交給古爾丹的木盒。
他因沒把二蛋參與英雄會當(dāng)回事,也就沒去關(guān)注二蛋做了個什么東西,就連把木盒交給二蛋時,他都沒吝嗇給對方的作品一眼,這讓他又悔又憂,自己本有大好的機會去看那人到底造出了何物,可如今卻偏偏只能提心吊膽地猜測那人是否會對自己造成威脅。畢竟根據(jù)他原本的判斷,這英雄會的優(yōu)勝應(yīng)是他喬希的囊中物。
他這里思緒萬千,忽聽身邊秦小知興奮地喊了聲“有了!”,他抬頭去看,原來是尤烜正寫到自己的名字。他回以秦小知一個敷衍的笑容,直等到尤烜將所有名字寫完,來回確認了數(shù)次——那名單中確實沒有出現(xiàn)古爾丹三個字,他這才松下一口氣,咧出一個真心的笑容,正欲在秦小知面前夸自己幾句,卻被對方搶了先,哭笑不得地指了墻上一個名字示意他去看。
“二、爾丹肯定是沒把他的名字報上去,害得那人只能用他的作品代替!”
實驗用低端機器人·初號機——一列長長的、看起來古怪可笑、又明顯不屬于人名的大字緊隨他的名字之后,那么醒目而刺眼地寫在墻壁上,看得他心頭直跳。
張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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