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公子已經(jīng)上船了,阿霞也只好咬緊牙關(guān)共患難了。
不過,在登船之前,阿霞還是極不樂意地朝后方看了一眼,頓時大驚失色。
“公子,你快看,是家里的佃農(nóng)們,這下我們死定了!”阿霞手指前方,痛心疾首。
張暉轉(zhuǎn)身朝后方一看,只見剛好有八個佃農(nóng)來勢洶洶,手里操著各種家伙,有捆繩,有木棍,有扁擔(dān),還有人把麻袋也帶來了。
“我的媽呀!他們這陣勢不是八人大轎,而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啊!看來我爹他老人家這次也是使出了絕招,完全豁出去了呀!”
張暉終于感到了一陣慌張,見阿霞嚇得直哆嗦,還傻傻站在岸邊看,于是趕緊催促道:“阿霞,你還看啥!快??!我拉你上船!”
阿霞迅速登上了船,而后方追來的佃農(nóng)也近在百米之內(nèi)了。
“船家,快,快掌舵,離岸,快!”張暉急忙催促道。
佃農(nóng)見公子已經(jīng)登上了船,急忙喊話:
“公子,快回來,你不能走啊,老爺這次真的發(fā)火了,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阿霞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
“是啊,公子,我們還是下船回去吧,我們要是真的離家出走了,以老爺?shù)钠猓惨欢〞蟾娼o官府的。到時候,官府發(fā)出通告,就算我們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遣送回來的。”
“開弓沒有回頭箭,你看船都已經(jīng)離岸了,這就是天意,本公子必然是要走出這個小鄉(xiāng)里,走向大世界的!”
張暉洋洋得意,向岸邊的佃農(nóng)們吐了吐舌頭,嘲諷道:“你們都聽好了,回去告訴我爹他老人家,他的寶貝兒子是一只落難的鳳凰……”
“沒聽說過有男人說自己是鳳凰的。”阿霞在一旁不屑道。
張暉轉(zhuǎn)頭一想,覺得阿霞說的也對,于是改口繼續(xù)說道:
“不對,應(yīng)該是一條落難的蛟龍,告訴我爹,吉苑里這個小地方困不住我的雄心大志,我終究要到那大世界去,經(jīng)歷一番劫難,然后化身為真龍。請他老人家保重身體,等我榮歸故里,一定會讓吉苑里受到舉世矚目……”
張暉閉著眼,昂著頭,揮著手,說得激情飛揚,自我陶醉其中。這時,只聽見阿霞突然呼喊道:
“公子,公子,你快看,他們中有人把身上的衣服和褲子都脫了,他們想干嘛?難道……”
張暉從沉醉自我的狀態(tài)中清醒過來,正如阿霞所說,只見岸上的八個佃農(nóng)中,有四個脫了衣服和褲子,正在做熱身運動。
我的媽呀!他們這是要作死的節(jié)奏?。垥熂泵ο虼仪缶龋?p> “船家大哥,你劃快點吧,我給你雙倍的錢,越快越好!”
“這已經(jīng)是最快的速度了,你給我再多的錢也沒用的,張家公子!”船家露出無奈的表情,卻似乎隱藏著一絲狡黠。
“你叫我張家公子?難道連你認得我?”張暉驚恐地問道。
船家大哥點了點頭,嘴角微微翹起。
“那也知道那些追我的人?”張暉又問。
船家大哥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如畫般神秘的微笑。
此時,四個佃農(nóng)已經(jīng)像魚一樣,直接從岸上跳進了溪流里,撲通撲通幾下,很快便游向了渡船。
“阿霞,操家伙!”張暉一鼓作氣,決定抗爭到底。
阿霞找到一根木漿,笨拙地揮舞了兩下,然后怯生生地遞給了張暉,說道:
“公子,還是你來吧!”
張暉伸出一只手,非常猶豫地接過木漿,獨自走到了船頭,眼睜睜地看著佃農(nóng)們從水里游向船沿。
清風(fēng)徐來,水波不興。
一陣悲涼感油然而生,張暉不禁在心底里自嘲起來:自己手里操著一根木漿,到底想干什么呢?難不成是等佃農(nóng)們游上船來,給他們一頓暴力攻擊?
他下得了手嗎?這些佃農(nóng)們可都是老實本分的鄉(xiāng)里人啊,有的甚至是看著張暉長大的。他們不過是聽從了老爺?shù)姆愿?,要把公子帶回家去?p> 他們中大部分人根本無法理解,為何公子想要離開這個養(yǎng)育了他十幾年的地方,哪怕老爺如此作死地阻撓,公子也毫不動搖出走的決心。
張暉的內(nèi)心突然一陣洶涌澎湃:
你真的下得了手嗎?
張暉啊張暉,你現(xiàn)在操著個木漿像什么樣,或許你是想通過暴力的途徑獲取你所謂的自由。
可是,你確定你還是個讀書人嗎?
你確定你喝的茶是藝術(shù)的茶,和你爹的茶不同?
如果你也不確定,那就做好準備吧,等佃農(nóng)他們試圖上船的時候,朝他們勤勞的雙手或是厚實的腦殼一棒打下去吧!
此時,眼看佃農(nóng)們已經(jīng)游到船沿,就要登船了。張暉迅速高高揮起木漿,一個完美的弧線在空中劃過。
所謂動作要快,姿勢要帥。
阿霞驚呆了,嘴巴張成一個O形,顯然對張暉的這一棒充滿了期待。
然而,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那個完美的弧形再也沒有回歸,木漿失控般脫手而出,繞著重心在空中旋轉(zhuǎn)了一陣,最后凄涼地落入水中。
見到這樣一幕,阿霞也是醉了,急忙掩面,不忍直視。
“公子呀公子,你干嘛把別人家的木漿給扔了呀,那可不是咱們家的!”阿霞數(shù)落道。
“多拿點錢,賠給船家大哥?!睆垥燂@得憂傷。
“賠賠賠,只要你乖乖回家,我相信老爺多少錢都愿意賠的?!?p> 阿霞自以為張暉已經(jīng)屈服,所以口不擇言。哪知,張暉卻瞪著阿霞說道:
“你再多嘴,我罰你念《茶經(jīng)》一百遍!”
阿霞立即用手捂住臉部,緊緊閉上了嘴巴,緊得不透一絲氣息。
此時,四個佃農(nóng)已經(jīng)登上了渡船,其中一個說道:
“公子,跟我們回去吧,老爺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帶你回去?!?p> “我是不會回去的,我也不想跟你們多說,我心中的理想抱負,你們是不會理解的?!睆垥煱菏淄π?,矜持道。
佃農(nóng)沒有理會,而是靜靜地站在船上,把張暉團團圍住。
張暉覺得蹊蹺,往船行駛的方向一看,豁然明白了,這船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竟然反方向劃向了原先的岸邊。
“船家大哥??!你怎么搞的啊!我讓你把船劃快點,沒讓你往回劃呀!”張暉質(zhì)問道。
船家大哥聽了,嘿嘿一笑,說道:
“張家公子,你還是乖乖回家去吧。等下次,外面的世界太平了,大哥再把你送進城里去。這次,大哥不算你錢了,那木漿也不要你賠了,咱們就算扯平了,好吧!”
張暉聽了,哭笑不得,只能認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