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孫永承走后良久，周吾道才喚來步快捕頭交代了幾句，讓其聽從御史大人的安排，同時注意要以青州府衙役為主，不要逾矩以免引起沖突。待步快捕頭退下之后，他又坐下一邊喝著茶，一邊思量著這件事后續(xù)的利弊?！奥櫉o常已經(jīng)去了青平縣十余天，竟然還沒有任何消息傳來，實在是無能至極！看來他作總捕頭的日子過于安逸了，等他回來可以派去協(xié)助工部郎中監(jiān)督淄河的河工?！?p> 孫永承回到驛站，坐下來舒了一口氣，然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臉。才吃了幾口早飯，就有下人過來稟報：“御史大人，安陸府衙步快捕頭奉命前來聽候調遣?！彼炖锖戎豢谥?，含糊地說道：“嗯，知道了。本官馬上就來。”說完急忙將米粥咽下，然后急匆匆地坐上轎子帶著步快捕頭和其他衙役一行近百人趕向案發(fā)地點。
一天后，孫永承帶著人趕到了三日前被刺客襲擊的地方，看到青州府衙役已經(jīng)將原地看守的部分衙役圍了起來。他急忙下了轎子，走到近前卻被青州府的衙役攔住了。
一個捕頭模樣的漢子握著腰刀喝問道：“什么人？這是案發(fā)地點，閑雜人等不能隨意靠近。”
孫永承深吸了一口氣挺直身子，擺起來官架子一言不發(fā)，身后的護衛(wèi)衙役沖上前喝道：“瞎了你的狗眼！這位是御史孫大人，專糾劾百司，辯明冤枉，提督山東道，是為天子耳目?，F(xiàn)持王命旗牌，奉敕拊循山東各地，糾察不法。豈容爾等撒野？”
那捕頭慌忙躬身連稱不敢，接著就揮手示意屬下讓路。
孫永承邁著四方步，走進了青州府衙役包圍的地方，看到留守的衙役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環(huán)顧四周卻不見了要犯的尸體，登時目呲欲裂，急聲吼道：“尸體呢？本官讓你看著的尸體呢？”跟隨在其身后的安陸府捕頭看到他須發(fā)皆張，似乎要吃人一般，心底也是暗暗心驚，急忙低下頭去。
奉命留守的衙役頭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在地上回答道：“大人饒命??！大人離開后的一個夜晚，又有幾個匪徒在子時許沖過來搶走了要犯的尸體。小人雖然用心提防，可還是抵擋不住??！”
孫永承聽了之后心中恨極，雙目赤紅，拔出身邊一個護衛(wèi)的腰刀就要劈死跪在腳下的衙役，所幸被攔了下來，口中還直呼“飯桶，通通都是飯桶！誤了本官的大事，要你們有何用！”過了一會兒，他壓下心中的火氣把青州府的捕頭叫過來問話：“你們過來有一會兒了，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線索？”
青州府捕頭躬身答道：“回御史大人，小人帶隊搜查樹林發(fā)現(xiàn)，昨天襲擊大人隊伍的刺客在樹林里埋伏了不到半天，得手后在三里外的地方騎事先藏匿的快馬離開。同時，小人在搜索過程中還發(fā)現(xiàn)了兩具刺客的尸體，初步懷疑為內訌所致?！币驗閷O永承命令隨隊衙役隱瞞了刺客被偷襲的事情，所以青州府捕頭的推斷顯然走偏了一些。
孫永承聽了之后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刺客朝哪個方向逃走了？”
青州府捕頭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不敢欺瞞大人，小人發(fā)現(xiàn)刺客后來分成三組撤退，有人逃向了安陸府方向。因為時間緊迫，小人沒有繼續(xù)追蹤下去?！?p> 孫永承聽了青州府捕頭的回話，頓時怒氣上涌，好不容易才壓了下去，面色難看地揮手讓對方下去。待看到對方走遠后，才飽含怒氣地低聲說道：“好個推卸責任的奸猾賊子！”站在他不遠處的安陸府捕頭將這句話暗暗記了下來，繼續(xù)垂首看著自己的靴子。
大半個時辰后，青州府知府何慎言才乘著轎子姍姍來遲。轎子剛剛落下，他就一手提著官服的前襟，一手扶著腰間玉帶匆匆走到孫永承的面前，拱手告罪：“本官來遲，還請御史大人見諒。昨日驚聞孫大人遇襲，實在是急得五內俱焚，萬幸大人平安無事。”
孫永承拱手回禮說道：“有勞何大人掛念，罪過罪過。不過這官道的‘路況’確實是不算太平?。”竟偎宿I子的轎夫都有人崴了腳?！?p> 何慎言聞之一愣，不過很快就意識到孫永承意有所指，于是說道：“孫大人憂慮得極是！本官會盡快督促昌樂縣令對這段官道進行整修，以免耽誤了公務。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徹查大人遭遇匪徒襲擊的事情，此乃重中之重。這些匪徒竟敢襲擊擔負王命的欽差隊伍，簡直是猖獗至極，決不能有所姑息。聽捕頭稟報說這些匪徒竟然是跨府追蹤至此，本官建議聯(lián)絡周邊府縣盡快將其緝拿歸案。孫大人以為如何？”
孫永承今天是徹底開了眼界，他從來不敢小瞧地方官的手段，不過今天看來以往還是小瞧了。都說“官清如水、吏滑如油”，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官滑如油，吏黑如墨”。何慎言這一招責任均攤，端得是毫無破綻，讓人難以拒絕。孫永承點點頭說道：“何大人說得有道理，本官這就發(fā)函給周圍府縣。既然是何大人提出來的，就由何大人牽頭處理此事吧?！?p> 何慎言一看鍋子要甩到自己身上了，連忙推辭道：“嗯，本官確實愿意為御史大人分擔，不過其他諸位大人都德高望重，這個恐怕不大合適。還是由御史大人總領為宜，本官愿意鼎力支持?！?p> 孫永承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不過還是猶豫了一會兒才勉強地點點頭，接著又皺著眉說道：“何大人，這件事發(fā)生在青州府境內，還是需要你配合??！”
何慎言大手一揮應承下來，“沒問題。青州府包括本官在內，孫大人可以任意差遣?！敝灰哑で蛱吡顺鋈?，那些人力物力根本不在何慎言的考慮之內，而且他也知道這樣說就是個面子話，御史孫永承最多借調點人手，根本不會來麻煩自己。
不遠處的安陸府捕頭將兩位大人的說話全都記在心里，這可是向知府周大人邀功賣好的良機，可不能錯過了。聶無常從步快捕頭一下變成了安陸府總捕頭，不就是因為幫知府大人處理了一件棘手的案子嘛?！班?，我也可以的?！庇谑?，他用力攥了攥拳頭，支起耳朵繼續(xù)專注地偷聽起來。
徐曉月
今天還是兩章，有事外出，提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