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衍睜開眼,屋里忽明忽暗的燭光灑在眼上,有些刺人的意覺。
盡管這般,可他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眉心,四下望去,置身在一間竹屋里。屋里擺放簡潔、雅致,與自己府里的韻味倒是有幾分相似。屋中央置著一個小銅爐,焚著清香,有安神的作用。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只是心里一點一點緊迫起來。
“蘇——嘶”鐘離衍剛想下地,皺著眉,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背上那撕裂般的痛楚,仿佛后背被撕成了兩邊似的,劇痛難耐。
門外的蘇木隱隱聽得屋里動靜,推門進來果不其然公子已經(jīng)醒了。
那樣的感覺很難言,平日里和公子都打鬧慣了,這一躺十幾天的也不睜眼,蘇木心里一陣翻涌。低聲喚了句,“公子?!?p> “嗯?”鐘離衍半抬著眼簾看了他一眼,簡潔了回了他一個字。坐得端正的開始套鞋襪,跟剛才滿臉痛色的簡直是兩個人。
蘇木單膝跪下,朗聲匯報出這些天獲得的大小消息:“屬下護主不利,還望公子待會漠北之后再行處罰。只是此刻孟長歌孤身進了密林,越過林子便到了江夏的中心,不利于我們動手。而君木終風(fēng)二人已經(jīng)與她分開,屬下認(rèn)為是否要先將君木二人帶回來,再著手對付孟長歌。”
蘇木不是漠北的星官,沒有遠(yuǎn)古的星宿來作為信仰。他不信神,哪怕是盤韃天神也是如此。故而在阿勒嘴里神圣得不可玷污的真神大人、盤韃天神的使者與他而言還不如直呼其名來的直接。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五更一點?!?p> “二點的時候我們出發(fā)?!彼鹕碜叩揭录苓叴┖昧伺圩?,見蘇木還未離開,“還有什么事?”
蘇木猶豫道:“公子,您睡了五天,這些日子,漠北……大君開始催了?!?p> “知道了,我們還有多少人?”
“十二個?!?p> “嗯,先下去吧?!辩婋x衍點點頭。
蘇木領(lǐng)命退身出去,低著頭并未發(fā)現(xiàn)自家公子今日言語極為簡單。
他壓著痛意,不輕不緩的在房里來回走動。這種緩解痛苦的法子是他自己琢磨出來的,當(dāng)你一個地方通道極致之后倒沒有那么痛了。
揉了揉眉心,頭腦漸漸清明起來。
蘇木的話在他耳邊縈繞著,王已經(jīng)開始催他了。
他還記得此趟出來之前,那個雍容華貴的女人許諾給自己,若是可以完成尋找諸神的人任務(wù),便愿意將戀佳郡主許給他做王妃。
他,動作要快了。想到記憶里那個溫婉明媚的女子,他嘴角微微揚起,戀佳,你知道嗎?我就要回來娶你了。
深遠(yuǎn)悠揚的三千鐘聲緩緩敲開,他攏了攏衣襟,推門走了出去。
門外站著十二人,沒人都畢恭畢敬的望著他,好似膜拜帶著重重的敬意。
他不多說,側(cè)身走過長廊,身后的人依次跟上去。
按著腦海里的路線,他飛躍而起,三兩下就躥開了好一陣的距離。
余下眾人緊緊跟著。
領(lǐng)先的人一身襦白色窄袖袍子,皎皎如新月,不斷地在林間閃過,轉(zhuǎn)瞬即逝。
一連幾個時辰的奔走,蘇木看見四周不斷涌入眼底的綠意,不免疑惑這是哪里?
鐘離衍的腳步?jīng)]有停下,除了虐為粗重些的呼吸聲他自始至終并未表現(xiàn)出一點的不適應(yīng)。饒是阿勒也未意識他的臉色接近慘白的病態(tài)。
一盞茶的功夫過去了,林子越發(fā)嚴(yán)密起來,抬頭望去基本上看不見天空。
眾人的速度慢下來,不遠(yuǎn)處視野頓時開闊,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地上沒有厚厚的樹葉。相反有一灣清淺的水洼,清澈見底,只是邊上有些渾濁。
“公子……”阿勒喚了一聲,從后面擠上前,“此處不可貿(mào)然行動。這清水之下的是一處沼地,早些年便有山民失蹤的說法,并不是傳聞的鬼怪食人。皆是失足跌入沼地里,如今冰皮始解,往年大量的積雪匯在低處融開,大水沖開地下的淤泥。人的尸首過重怕是化為腐肉,可這輕巧的衣料帕子卻浮起來了?!?p> 蘇木眼底劃過一抹愕然,“那就是說,人掉下去就爬不起來了?”
“是的?!?p> 鐘離衍負(fù)手立在岸邊,借著樹上碧綠的藤蔓便蕩了過去。
剛落地,他的視線便被溪邊的一個物件吸住了目光,那是一條鞭子,半垂在溪水里。
世間千萬人,使用同一武器的人不足為奇。
那細(xì)長的鞭子是亦柔亦硬的漢玉石做的,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似人骨一節(jié)一節(jié)連著的。這般巧奪天工的物件只有南楚才產(chǎn)得出來,而孟長行此前確為南方戰(zhàn)場上的一名小將,若說是他贈予自己妹妹也講的過去。
最后讓鐘離衍相信的是手柄處刻著的小字:長歌。
隨后渡岸過來的阿勒和蘇木二人在四周也發(fā)現(xiàn)了打斗的痕跡,更找到了林子里散落在地的包袱、干糧、碎布條以及斑斑血跡。
血跡未干,阿勒看了鐘離衍一眼,“約莫是半個時辰前的。”
半個時辰前,這短短半個時辰,在這荒郊野嶺中,去哪里找兩個人?且不論生死,就連對方是何樣貌也不清楚,怎么尋?
“公子,您看那,溪邊有一雙腳印?!卑⒗杖氯碌馈?p> 鐘離衍順著他的指向望去,委實有一雙腳印。腳印很大,雖然清淺,也只能說明是個輕功極好的男人。那也就意味著,半個時辰前有一個輕功極好的男人站在沼地邊上,做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鐘離衍對著沼地,一雙眼睛陰鷙得可怕,胸腔里好似憋著一團火。
四下的眾人皆不敢吱聲,就怕火燒在了自己身上。
那個膽大妄為的女人難道真的命喪與沼地之下了么?還真是便宜她了!哼!
另岸的十人見公子眉頭緊鎖的模樣,便拉著藤蔓意欲蕩過來。不知是因為自身太重,還是藤條太軟,看著就要臨腳的地面忽然變得遙不可及。
那人扯著一截藤條別往下落去,驚慌之中大喊道:“公子,救我。”
鐘離衍心一緊,正欲施力救人,后背卻猛的被阿勒拉住,“公子做什么?”
他后背緊繃,痛苦漸漸席卷全身,“當(dāng)當(dāng)然是救人。”
眼見著那人就落在沼地上,鐘離衍卻被阿勒死死的抱住,“公子莫不是傻了,您如何救?沼地素來有去無回,您若是在大夏出了事,下官如何向大君交代?如何向盤韃天神交代?”
“松開,那是一條命!”他低吼了一聲。
“命?那公子你可知道,生下來您的前途便與星河同輝,世人與之共命?!卑⒗杖耘f死死的抱著鐘離衍不肯松手。
兩人正鬧得不可開交,只聽得落在沼地里的那人奇跡般的站了起來,說話的聲音還有些顫,“公公公子,我我好像沒事?!?p> 阿勒松開了手,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道:“你試著走走看,腳底下的泥土是硬的嗎?”
蘇木斜了他一眼,“嗬!人家落下去沒事,你還就盼著人家出事是吧?”
“不是不是,可能這是一個小型的沼地。能吞人的就只有幾個固定的地方,若是知道這幾個地方就能避免其他人再陷入的事故了。”阿勒連忙擺頭解釋道。
鐘離衍陰沉的臉稍稍緩和過來,吐出三個字,“試試吧。”
聞言,那人便重新坐下來,強壓著恐懼,伸手一寸一寸土地的試探著。摸了小半圈,果然如阿勒所言,只摸到了幾處稍有厚厚軟泥的地方,此外皆是硬實的泥地。
他摸著摸著,臉色就不大對勁了,阿勒趕忙問道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只聽得他快哭出來的腔調(diào),斷斷續(xù)續(xù)道:“公公子,我……好像被什么東西抓住了?!?p> 鐘離衍有些愣神,不可思議的問:“你確定嗎?”
漠北的滄江里傳聞有水鬼,喜歡抓行人的腳踝,吸其陽氣為食。鐘離衍不信這些傳聞,此刻只當(dāng)是那人神經(jīng)過于緊張而產(chǎn)生的錯覺罷了。
可那人重重的點點頭,大聲說:“公子,我已經(jīng)很肯定了,這是個人,沒死?!?p> 阿勒和蘇木兩人回過神來,趕緊渡水過去蹲下。
阿勒起初是不信的,可他雙手握住那緊致的手腕時,他一個激靈直接叫出來,帶無比的篤定,“公子,是大人,大人還活著?!?p> 聞言,鐘離衍緊鎖的眉稍稍展開了些許,竟是親自走了過來。
不多時,一個泥人便從淤泥中拉了上來。
鐘離衍半坐在泥水里,乍看無恙,若仔細(xì)看看就會發(fā)覺他滿臉的緊張。他托住她的后背,仔仔細(xì)細(xì)的看了一遍,嗯,是她。
寒水染透了他的衣袍,背上的傷口碰上冷水,痛的簡直像用刀扎一般,密密麻麻的。
大量的淤泥皆灌入孟長歌的五官里,阿勒撕開衣裳耐心的將她面容擦干凈,一張清秀的小臉頓時出現(xiàn)在眾人眼底。
“大人,您醒醒,大人!”阿勒搖了搖小人,又談了談她的鼻息,微弱的簡直像一縷青煙般,隨時都會消散似的。
鐘離衍心底緊著,看了阿勒一眼,問:“會不會死?”
阿勒正清理著孟長歌的衣袖,老實的點頭,“會。”
衣袖破得基本上不能再穿了,鐘離衍起身將自己的袍子脫下來裹住她,動作帶著小心翼翼的莫名溫柔“那好,你不能讓她死?!被貜?fù)他的言語同樣簡潔,帶著不容抗拒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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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稚初
終于把兩個人湊在一起了,腦仁疼。嚶嚶嚶……好了,又要跟你們說再見了,明天分開之后又要又半月有余看不見大家,我會想你們的。然后希望自己這次考試順利過,下個月回家了請你們吃肉,啊哈哈哈~晚安,不要熬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