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fēng),你來干什么?!绷譄Υ魷目粗@個不速之客,她明白自己無法取回鏡子,但是她身邊的啼也沒有任何行動,已經(jīng)變成人類的林煢打不過他,難道啼也打不過,或者說,一點勝算沒有?
“我來給你找麻煩。”長風(fēng)變成了人形,飄然降落在林煢的身邊。
“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氣了,我道歉,快把鏡子還給我,你看不懂現(xiàn)在什么狀況么?!绷譄呎f邊向我這邊看著。
我呢,也很想做點什么,但我就像巧克力噴泉下的水果,被沾滿醬汁,然后丟進冰水,最終變成巧克力的樣子,而與水果原來的樣子就想去甚遠(yuǎn)了。
“還,明明是你趁兔子睡覺拿走的,要還也不是還給你呀?!睙o論林煢再怎么著急,長風(fēng)都是那副氣定神閑的樣子。這也難怪,畢竟他可不在乎我的命。
“是神位么,是么,可是風(fēng)神之位已經(jīng)是你的了,你到底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p> 林煢的脾性讓我搞不明白,本來我以為他是個柔弱的人,總是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后來呢,六魂的爭執(zhí)讓她偶爾會露出可怕的表情,說過威脅的話,像個純粹的反派。就在剛才,我又發(fā)現(xiàn)她是會為了自己想達(dá)到的目的,不顧一切的人,她不在意,為了達(dá)到目的造成的結(jié)果如何,總之,顯得又很堅強,是姐姐那樣的人。
但他這個時候哭了,不是那個時候為了什么悵然而哭,我意識到,他確實變得像個人了,準(zhǔn)確的說,在我眼中他不再是妖怪了,是個人就會遇到無法解決的困境,哭也好,不哭也好,是情感的宣泄。我想告訴她,她的目的達(dá)到了,終于變成了人,所以不要傷心了。
“哈哈哈哈,”長風(fēng)發(fā)出與此刻極不和諧的大笑,扶著額頭,笑的渾身發(fā)抖,“瞧瞧這自傲的發(fā)言,老天,你一定覺得風(fēng)神之位是你讓給我的吧?!?p> “我沒有,,,”
“你輕易的就走了,輕易的就否定了我為做出的努力,唉,有才能真好呀?!?p> “我錯了,我錯了,你想怎么做。”林煢懇求著。
“就這么做呀?!遍L風(fēng)把手背到身后,仰著頭長長的吸了一口氣,說道,“真爽!”
我絕不是一個對生命漠然的人,更不要說對自己的生命,不管是原來和無耳的妖獸對抗的時候,還是剛才變成牙獄的那一小段時間,我都不覺得自己會真正的死去。但是現(xiàn)在,我無比清晰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脅,仿佛跨越生與死只是推開一扇虛掩的門那樣簡單。
但奇怪的是,我卻并不在意這一點,我更在意的是怎么拔光那只彩羽公雞的毛。
真奇怪,可是最終我還是逃不出因為罪而死去的結(jié)果。
我在地上掙扎著,我還想再說些什么,可就像剛才一樣,隨著事物的扭曲我陷入虛無。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什么都看不到,眼睛里是一片純白。
視覺上的單調(diào),不知為何卻讓我的思考起來。
我究竟為何而死,回想起來,我是在意識到林煢并非我想象中那樣脆弱時,罪惡感才突然出現(xiàn)的。
也許是那一刻我為想要殺掉她而結(jié)束過去而羞愧吧,我不想為我罪的發(fā)生太過追本溯源,更不愿意覺得我的死,是因為長風(fēng)對他口中避水的報復(fù)。不知為何即便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死去,也不想讓自己死的像個報復(fù)的副產(chǎn)物,那么不值一提。
這樣的想法一定是說服了我自己的,不然我也就不會變成直接進入輪回的牙獄,而是變成執(zhí)念深重的靈了。
我爬起來,開始向前走去,因為忽而間,白色中出現(xiàn)一扇門,門后高高的聳起一尊白色的神,他頭頂彩霞,帽戴金冠,白玉般的雙手捧著一朵粉白的花朵,那是珍珠般的球狀花苞,顫動著,如同生命的韻律。
我緩緩的走著,一刻不停的,明明這里沒有太陽,我卻滿頭大汗,汗水化作腳下的河,當(dāng)我低頭的時候,我乘上了一艘船,我明明沒有漿,這里也沒有風(fēng),那船卻自顧自的向著前方行駛。
這就是我的天堂之路。
我無法后退,只能向那扇門前進。
好在眼中盡是美好,我別無他想,只想著神能賜給我些許榮光,而那些令我煩惱的活著的事情,我想全部忘記。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我一生都在奔跑,眼前曾留存過的所有景色都變成了線條,如同船下水中映出的圖像,碎的什么也無法辨認(rèn)。
任我如何努力回憶,水中的倒影都只有混沌。
我乘著船,心里想著,這便是缺憾吧。缺憾是在我想要完成一件事的時候才出現(xiàn)的概念??墒俏乙瓿梢患鯓拥氖履?,殺掉叔叔么,肯定不是的。降妖伏魔,做個英雄?我想我也沒那么偉大。我應(yīng)該只是想作為自己活著,至少不要被別人決定,也不要被常識束縛,不希望任何人對我說,你該怎么樣做,而是問我,你想怎樣做。
我下了船,我與白色的門咫尺之間,可是這個時候,事情又一次不按照常規(guī)發(fā)展。
“林川望,快跟我回去?!?p> 那聲音像什么尖銳的鋼錐刺破了黑幕,突然放入了一縷亮光,讓我猝不及防。
那一刻白色的神消失了,腳下的河不見了,船也隨河一起化作無有,唯一還在的便只剩一扇大門。
“方塊?”
“是我,,,”
“你到底是誰?”
“面對無所不知的我,你只想問這種無聊的問題么?!?p> “這里是哪里,為什么你可以在這里。”
“這里就是天堂啊,啊,對了,我也是神,”方塊這時候才意識到,在我對他的認(rèn)知中,他只是一個宅妖,他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
“啊,算了,我就知道叔叔有很多事不會告訴我?!蔽也辉冈賳査嗟氖?,他什么身份跟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你看起來不想回去。你不想殺那只公雞,你故意忘了么,啊,天堂這樣美好,你還沒碰到完美之環(huán)就陷入隨心隨想的快樂中了,想坐船?公園里不能讓你坐個夠么?!?p> “是的,我不想回去?!?p> 我該解釋些什么,可這個時候解釋不就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輕易就忘記目標(biāo)的人么,但我已經(jīng)死了,活著的目標(biāo)便什么都不是,我懶得解釋,我只想說出我的想法。
“你變得坦誠了,還記得我質(zhì)疑過你握不住手上的刀么。”
“在幻境的時候,我當(dāng)然記得,所以你是來嘲笑我的么,你的話最終被印證了?!?p> “印證,不,我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會被印證,而在真正被印證之時,也不會有意外的感覺,你會對太陽東升西落,月亮陰晴圓缺感到驚訝么?!?p> “唉,,,你到底想說什么,是叔叔叫你來復(fù)活我的??!蔽议L嘆了一口氣,想著如今去計較什么都沒什么用了。
“是,也不是?!狈綁K眨了眨眼睛,他全知的黑瞳,在閃爍間愈發(fā)讓人深陷其中,無論什么秘密都無處躲藏。
“哦,怎么說。”
不過,來到了天堂,我突然輕松起來,就算盯著那雙無論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我也不再害怕。
害怕被看透,是因為有秘密,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秘密,和羞于見人的缺陷。
反正那邊的事再與我無關(guān)。
而且,我幼稚的覺得,我的死是對叔叔這么對我的懲罰,我就想這么認(rèn)為,這么認(rèn)為讓我安心,就像林煢說的,安心的感覺。
“林良讓我問你,想不想活下去,想怎樣活下去?!?p> “問我?”
“問你?!?p> “唔~”
我突然覺得腦子空白了,我被要求做出一個決定,盡管,我過去一直希望自己做決定,但真正問我的時候,我卻不知所措了。
“但我,我希望你離開這所謂的天堂,回到原來的世界?!彼脑捊o溺水者的救生圈,我一下子又覺得輕松起來
“誒,很少聽你說自己的想法。”我開始隨便的問起來,談話的氣氛又恢復(fù)了正常。
“我是假的神,真神的一切我都想撕碎,沒人能在進入了天堂再回去,來破壞秩序吧?!蔽?guī)缀鯖]見過方塊的表情有過什么變化,但這個時候,他的嘴角彎起,眉眼舒展,竟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臉。
“秩序,,,”
“就像我說的,東升西落,陰晴圓缺是常識,不過如果秩序改變,那常識也就變得什么也不是了,不覺得很有趣么。”
“你要我?guī)湍??!?p> “可以這么說?!?p> “說起來,如果我殺了叔叔,你也會救他么,難道這才是他的贖罪方式,走一個死掉的過程。再有,就算沒有叔叔的授意,你那么聽叔叔的話,想必也舍不得他死吧。”我故作聰明的問道。
“你記得我說過,我不好揣摩別人的意思么?!彼]有因為我問的問題感到驚訝,反而平靜的說道。
“記得?!?p> “被你殺掉,是林良的愿望,既然是他的愿望,我就不會質(zhì)疑,我不管他生與死,是要他覺得正確,我就不會強行把自己認(rèn)為的正確告訴他,糾正他,我不是人類,我和你們不一樣?!?p> “也許你是對的。”
“我一定是對的,你不能質(zhì)疑全知的我?!?p> “好好好,那,你來告訴我,我此刻做出什么樣的決定才是對的?”
“我想說,你把決定推給我,不是另一種逃避嗎?”
他的話讓我有種驚醒了的感覺,我不會真的是這樣的人吧,我不想成為無法做出決定的人。
我想要反駁,可方塊的眼睛卻突然不再看我。
我也有一種十分違和的感覺,有什么東西重疊過來,將稀薄的空間變得濃厚。
“你在想什么么?!彼蝗粏栁?,他可能覺得天堂變化是我的想法,就像那時候的船,和神的巨像。
“我什么也沒想呀?!蔽也皇窃谧煊?,我真的什么也沒想。
“你不用說,全知的我已經(jīng)猜出來了?!?p> “那你問個屁…”
“不要質(zhì)疑我…”
“你當(dāng)不上真神,是你自己的原因吧,,,”我有點搞不明白方塊的脾性,以前沒怎么跟他交流過,現(xiàn)在一看,這小東西根本沒法交流。
“不是?!?p> 我本來是一句調(diào)侃,他卻異常認(rèn)真的回答我,他表情很嚴(yán)肅,如臨大敵的看著遠(yuǎn)方。
月落姜
第一個輪回結(jié)束了,接下來就是終章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