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路,當(dāng)然是連接陰陽兩界的路,生者不來,死者難回,是一條不歸路。凡人若死,便有鬼差牽引,一路暢通無阻的踏上黃泉路,而若是其他人想去冥界,就要先去無盡途。
無盡途是一個生人與死人混雜的地方,偶爾還會有仙佛妖魔四道到來。每每輪回之時到來,翎歌都要來這無盡途里住上一段世間,來了也不下十幾次了,對這里算是挺熟悉的了。
日隱夜行,三天之后,翎歌才到了無盡途。這里和冥界一樣,陽光不能至,日夜相同一片陰暗,一條長街,幾條斜巷,幾處屋落,昏暗燈光,依稀照出人影,有影者是人,無影者是鬼。既然是人鬼混雜,那也就是不太平的。人惡可欺鬼,鬼兇可吃人。
翎歌披著一件黑色斗篷,化作了男兒身,慢悠悠的到了長街頭的一家茶樓。這茶樓是一家人開的,十代相傳,已歷經(jīng)七百年歲月,如今主人姓陰名涼,年已五十,身微佝僂。
“公子來了,請坐?!币灰婔岣柽M(jìn)來,陰涼就走出柜臺親自打了招呼,對于翎歌,陰涼是認(rèn)識的,雖然不知名姓,不過在他歷代相傳的事情里,這位公子可是很有存在感的,大概是從他曾曾曾曾曾祖父就開始有了這公子的事。
翎歌隨意在靠門邊的一個桌坐了下來,伙計(jì)送上了一壺茶,陰涼親手倒了一杯放在翎歌面前,“公子請慢用。”
他當(dāng)然知道這位公子是鬼不是人,不過不妨礙他感嘆一下,這位公子真的是長得十分俊美,不像是一般的鬼模樣容易嚇人,而是像是仙人一樣,風(fēng)姿俊秀,猶如一朵曇花悠悠圣潔,也難怪歷代祖上都是一見難忘,世代相傳有這一位絕色公子了。
“界門何時會開?”翎歌開口問道。
這一聲好似敲金擊玉,又像是仙音清靈,直讓陰涼是有如幻聽,世間竟有這么好聽的聲音,不對不對!陰涼是重新反應(yīng)了過來,這位公子竟然開口說話了?真的是百年不遇,近百年都沒有聽過這公子開口??!
愣神了好一會,陰涼才回答,“五天后,五天后就開?!?p> 五天,那也只能等了。
界是陰陽之界,門是生死之門,一月一開,游離人世的鬼便可從界門到冥界,重新進(jìn)入輪回,這也是翎歌入冥界的唯一方法。
“我住五天。”翎歌拿出了一錠金子,這茶樓的后面就是客棧,也是這陰家開的。
“好?!标帥鍪障铝私鹱?,這金子當(dāng)然是實(shí)在的,并非紙錢幻化,凡是有了道行的鬼,這金銀之物都是有的。
陰涼回身去吩咐伙計(jì)準(zhǔn)備房間,隨后不由得還是看向了翎歌,這公子據(jù)說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可是一直沒有投胎,這次問起了界門,難不成已經(jīng)想開了?若是這樣,也是好的。
翎歌這邊一杯茶還沒喝完,長街就哄鬧了起來,鼓樂之聲是吹吹打打,似乎在辦喜事。一聽這聲音,隔壁桌的兩個人就談?wù)摿似饋怼?p> “真是可惜了。好好一個公子哥卻要和一個女鬼成親,這不是造孽嗎?”
“唉,那女鬼如此兇惡,只怕那公子過不了幾日就成了她口中食了。”
“這也是命。如今這世道,人命賤如草芥,做了鬼興許還解脫了?!?p> “只怕做了鬼,這大鬼欺小鬼,也沒有超脫的機(jī)會啊。”
若是之前的翎歌這些話是不會聽也懶得聽,只是如今她拾回了記憶,多少還是有了七情六欲,所以不免是聽進(jìn)了耳中。
這女鬼搶親,嗯,也不稀奇。淡定喝完杯中的茶,陰涼走了過來,“公子,房間準(zhǔn)備好了?!?p> 翎歌點(diǎn)了頭站了起來,走到門口正要轉(zhuǎn)身,那迎親的隊(duì)伍已經(jīng)到了門外了,一盞盞紅燈映著天色,詭異非常。馬上新郎一身紅袍,無一絲喜氣,錯眼一看,翎歌頓住了腳步,燈光中那仿若相識的側(cè)臉。離凰!
新郎雖然騎著馬,馬卻是一個人牽著,他似乎贏弱不堪,突然間身子一斜,就跌下馬來。不及細(xì)思,翎歌瞬影而去,伸手就將新郎一抱,屈膝為枕,是半扶半抱的將新郎放在了地上。
不是他!縱然新郎長得不錯,卻不是她記憶里的人。近了也就看清了新郎的模樣,心中失望,翎歌就要松手,那新郎剛好睜開了眼睛。
一雙眼,斜長有勢,含威帶媚,像極了離凰的眼,翎歌一看就有點(diǎn)怔住,呆呆的只盯著那雙眼睛。
“哪里來的?竟然敢攪和我的好事!”隊(duì)伍已經(jīng)停了下來,花轎的簾子被掀開,穿著大紅喜服的鬼新娘出了花轎,一掀頭上喜帕,魅妝冷艷,眼中是嗜血的冷意,有點(diǎn)惱怒的盯著翎歌。
翎歌此時背對著她,也沒有理會她,只是伸出了手,想去觸摸那雙眼。新郎起初還有點(diǎn)迷糊,待看清眼前人,也是忍不住有點(diǎn)愣,眼前這位不似凡人不似鬼煞,竟若仙人。直到那微涼的手觸碰到自己的臉,新郎才回了神,一歪頭的想躲開。
那鬼新娘見翎歌不理她,幾步上前,鬼氣凝結(jié)出一把劍就朝翎歌刺來,翎歌不躲不閃,回身一看,左手玉笛隔開長劍,輕輕一揮,鬼新娘退了一步,“原來也是鬼。”還是一個俊美無暇的鬼,當(dāng)了那么久的鬼,還沒見過像這般好看的。
一聽翎歌是鬼,新郎掙扎著站了起來,臉色蒼白,翎歌也沒有扶他,他不是離凰,只是這雙眼長得像而已,翎歌隨即站了起來。
“這個人是我看中的,你要和我爭奪嗎?”看在是一個好看的鬼上,鬼新娘的語氣還是比較友好的。
“你為什么要嫁給他?”人鬼本殊途,這種親事本來就是荒謬。
“他前生欠了我,今生當(dāng)然要還我,等我吃了他解了恨,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對天長地久的夫妻?”鬼新娘突然一笑,朝著翎歌拋了一個媚眼,這是看中了翎歌啊。
這也是厚顏無恥到某種程度了。別人的恩怨她也不想管,翎歌不再看她,轉(zhuǎn)身往茶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