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墨雅營帳內(nèi)。
“報——大公主!”一名士兵飛奔進營帳,抱拳單膝跪地。
“可是二公主有消息了?”墨雅放下手中的地形圖,焦急地問。
“余將軍與諜影在一處崖頭發(fā)現(xiàn)與黑衣人打斗的公主和珣皇子,本來是已驅(qū)趕了黑衣人。誰知那諜影中竟混入了高手,一掌將.......將二公主打落急流中。余將軍立馬和眾人跳入急流尋找,現(xiàn)下還未有消息。二公主本就深受重傷,這河流又湍急,只怕......只怕......”
士兵遲疑著不敢說下去,頭頂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和指示,士兵疑惑地抬頭,卻見一向高貴清冷的大公主,靜靜地佇立著,目光空洞。
良久,才緩緩揮了揮手,似是疲倦極了?!拔抑懒耍銈兿氯グ??!?p> 一眾人退出帳外,帳內(nèi),一切似靜止的畫面,蠟燭燃燒的噼啪聲,在靜寂的帳內(nèi)顯得格外大聲,光影里,卻見一襲寬大的白袍,像失了靈魂似的,愣愣地走回座椅前,驀地,身子一跌,整個人癱進軟椅里。墨雅望著帳頂,呆滯了好久,直到眼睛酸澀,才雙手撫上面頰,無聲地抽泣起來。
靈兒,難道你真的就要這樣離我而去嗎?
第二日,旭日冉冉升起,晨光映照著山間林地,投下稀疏的影子,給大地染上了一層微黃的金紗,這世界上的每時每刻,總有人在悲傷,有人在欣悅。
西嶼大公主殷蓉帳內(nèi),此時歡聲一片。
但見殷蓉掐著細腰,右手執(zhí)一狼亳,對著面前好生俊俏的書生作畫。
“沒錯,再偏這邊一些,眼里要有秋波?!币笕匾荒?gòu)趁?,身段柔軟,那細腰隨著話語扭來扭去。
突然,營帳被掀起,一道紅影大步走了進來,他撇了一眼殷蓉和書生,微微皺眉,朝那士兵大喝一聲,“出去!”
書生驚恐地看了看紅影,又看了看殷蓉,后者絲毫沒有要繼續(xù)留他的意思,嚇得一溜煙就跑了。
“哎呦,我說王兄,一大早誰惹你生氣呀?”
殷蓉放下筆,聲音尖銳又嗲氣,言語不滿,“又不是我惹你,你何必撒到我頭上來?”說罷,扭著身子,一掀紅裙,擺弄著腰間頭發(fā),倚在軟榻上。
沒錯,來人正是西嶼皇子殷瀟。
“你敢說和你沒關(guān)系?”殷瀟冷哼一聲,雙眼射向殷蓉,目光如刺。
“什么和我沒關(guān)系呀?”殷蓉微微探起身,聲音依舊媚到骨子里。
“昨晚南凌公主和東袁珣被找到,本來無礙了,卻又被諜影中的內(nèi)奸打傷,南凌公主跌入急流,生死未卜。”殷瀟剜住殷蓉,一字一句頓道。
“這南凌公主自己命不好,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呀?”殷蓉抓起長發(fā)編著緶子,狡辯著。
“哼!別人或許不知道,那內(nèi)奸身上的毒我會不知?”殷瀟瞇起狹長的丹鳳眼,一步一步都向殷蓉。
殷蓉怎么也沒想到,瞞過了所有人,卻還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
“王兄~那南凌公主死了不正好?怎么看王兄這么憤怒著急呀?”
殷蓉當即反應過來,試圖轉(zhuǎn)移話題,打趣道,“莫不是王兄喜歡上那南凌公主了?可惜呀,人都死了......做不了我王嫂咯!”
“你——”殷瀟氣得沖到殷蓉面前,也不顧兩人身份,一把抓起殷蓉的領子,連帶人提到面前,惡狠狠地警告,“她要是有事,我絕不會放過你!”說罷,將殷蓉扔回軟榻上,衣袍一揮,大步跨出營帳。
殷瀟前腳剛走,殷素后腳就邁入帳內(nèi),關(guān)切地問著,“王姐你沒事吧?”
“哼!這個私生子,早晚要把他所有的都拿過來!”殷蓉盯著營帳門口方向,小臉皺到一起,五官扭曲,惡狠狠地說道,雙手因憤怒緊攥成拳,重重砸在軟榻上。
殷瀟殷蓉素來是對頭,殷素對殷蓉的話也習以為常,繼續(xù)說道,“聽說王兄昨晚一夜沒睡,帶著好些人在崖邊找那南凌公主。”
“沒想到那南凌公主是他的軟肋,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會那么輕易讓她死!”殷蓉冷哼著,那姣好的面容上是惡毒的表情。
......
也是幾乎在同一時間段,三雙眼睛同時睜開。
“慧妃娘娘,皇子醒了。”
侍奉的宮女正要服侍東袁珣擦臉,還未近身,就看到一雙深沉烏黑的眸子猛地睜開。宮女連忙換來慧妃。
“逐影呢?”
東袁珣坐到床邊,沉聲問道。此刻的他,渾身散發(fā)著一種冰冷陌生的氣息,又好像在隱忍著強盛的怒火。一眾下人不敢靠近,生怕讓那冷冰冰的氣息給凍住,讓那赤炎炎的怒氣給燒著。
“珣兒,你可算醒了?!被坼哌M帳內(nèi),嘆了一口氣,語氣里透著放心。有貴妃娘娘在,一眾人緊繃著的弦也放松下來了。
“我問?!睎|袁珣看都不看慧妃,面無表情,繼續(xù)問下人,“他呢?”聲音緩而清,卻透著刺骨的冷血,嚇得慧妃也停住了腳步,那正要去撫摸愛子的手懸在半空。
從小到大,從沒看見過兒子這種表情,這種語氣。
“回皇子,逐影自知犯錯,昨晚送您回來后就自行去領了刑罰......”與私交甚好的風,走出隊列,單膝跪在東袁珣面前,“皇子,雖然影犯了錯,可他也是為了皇子的安全,那河流那么湍急,別說是當時重傷的您了,正常人也難逃......”風意識到說錯了話,立即止住。
“難逃一死是嗎?”
東袁珣有氣無力地自言自語,神情落寞,有股難掩的哀傷。
隨后,他又冷冷地說,“傳我令,逐影擅做主張,違抗我令,即刻起,逐出諜影?!?p> “追風?!?p> “屬下在?!弊凤L還沒從主子的命令中回過神來,就聽得主子在喚他,連忙應道。
“以后逐影的事務,你來?!?p> “屬下.......屬下遵旨。”追即使再想勸主子,也不得不把話咽回肚子里。
他知道影這次是真惹到主子了,主子也是真的生氣,他不敢再去觸碰逆鱗。
可是,真的要下逐出諜影這么重的處罰嗎?讓逐影離開,這個處罰還不如殺了影。
追風望向慧妃,希望慧妃能幫忙說上兩句話?;坼匀灰彩乔宄?,可以說,她是看著逐影長大的。
她只是想等兒子平靜一些。
“珣兒,不如先讓逐影......”
“母妃,我乏了。”
“好。”慧妃欲言又止,她知道兒子心意已決,誰也沒有辦法改變這個決定了。
不過,無論如何,她也要做點什么。
即使再有錯,忠心耿耿之心不該被辜負。
待人走盡,東袁珣攥緊拳頭,悲傷地呢喃道,“我不信你就這樣走了......我不信?!?p> 墨雅帳內(nèi)。
云容看著睡夢中的人兒,眉頭緊蹙,突然,眼前人驀地睜開清亮的雙眼,盯著帳頂,雙眼無神,好像思緒飄到了九霄之外。
云容靜靜地看著她,心中嘆了一口氣,她總是這樣,喜怒不形于色,好像不表現(xiàn)出來,內(nèi)心就不會悲傷一樣。
此刻,云容也想不出什么能安慰墨雅的話了,因為,按著當時的情勢,靈雅確實是.....
.如果能活著,那便是奇跡。
想到靈雅,云容心頭一緊,有些心痛,那個他一直視如妹妹的人兒。就這樣......
“云容,有新消息嗎?”清冷地聲音傳來。
“沒有。”
“好。”墨雅閉了閉眼,一行清淚流入兩鬢。
“方才你說父王病重,國內(nèi)突發(fā)瘟疫?”聲音還是那樣清而冷。
“嗯,白鷹來信。墨兒......”云容將信遞給墨雅。
白鷹來信,代表萬分緊急。
墨雅支起身,眼中氤氳著水霧,透著疲憊不堪。她快速地將信看完后,放到蠟燭上燃燒成灰燼,眼梢是抹不去的愁緒,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墨雅起身走到桌前,沾了沾墨水,捏著寬袖,奮筆疾書。不一會兒,喚來這次跟著出行的南凌文官南在瑜,一一將面前的令遞給南在瑜,安排道:
“南大人,這道令送去王宮,派人秘密將父王夏妃、小皇子帶到靈山修養(yǎng),并請靈覺師傅下山。同時,下?lián)艹允场y兩立馬啟程支援南郁!”
“這道令送去各都郡,要求各郡守嚴陣以待,進出城嚴格把關(guān),加強排查,一旦發(fā)現(xiàn)有患瘟疫癥狀的百姓,立馬上報!立馬處理。”
“這道令送去南憲郡,他離南郁最近,讓陳郡守馬上派人增援南郁!”
“這道令送去南郁郡,告訴李亦初,務必將患者按輕、中、重分隔開!絕對不能打開城門!以及,挺住,我們即刻趕往南郁!”
“是!”
南在瑜是個高效能干的文官,立馬領命執(zhí)行。
“云容?!?p> “我知道。我已傳令下去,軍中務必做好防護。另外,已通知各郡青云騎待命,隨時支援各郡守?!痹迫莸f道。
“嗯,那就好”墨雅嘴角輕輕一扯,贊許地點頭,向他投去一個欣慰的淡淡笑容。
知己莫若他。
“現(xiàn)在,陪我去見見東袁王和東袁珣?!币吡耍匀灰惨驏|道主道個別。東袁王帳內(nèi)。東袁王聽完墨雅的講述,心中是欣喜的,畢竟敵國有難,對本國來說就是最好的,但面上定是要露出悲戚之色:“聽聞南凌王病重,國中瘟疫橫行,民不聊生,本王深感擔憂,大公主快快前往處理,如需我東袁能助力的,還請公主不要客氣?!?p> “多謝東袁王!說到幫助,墨雅還有一事相求?!蹦殴碇轮x。
“公主請說?!?p> “二公主乃因此次鋒琰會而失蹤,如今生死未卜,還望東袁王多上心,務必找到王妹?!蹦喷H鏘有力,目光直射東袁王,“否則我南凌也不想因此與東袁有此間隙?!碑嬐庵?,人是在你東袁地盤上失蹤的,你們當然要費力尋找。如不費心費力,這便是一筆難以勾銷的賬了。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東袁王捋了捋胡須,滿口答應道。
出了帳,沒走多遠,便遇到迎面走來的東袁珣。
兩人一照面,俱是一驚,仿佛一夜之間,都老了許多,滄桑了不少,眼尾是抹不去的悲慟。
“珣皇子?!?p> “大公主?!?p> “我即日啟程回南凌,找靈兒的事就拜托你了。”墨雅看向東袁珣,現(xiàn)在,能倚靠的只有他了,雖然墨雅不清楚東袁珣與靈兒之間有過多少來往,但她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切切實實為靈兒考慮的。
“大公主要回南凌了嗎?”東袁珣感到疑惑。
他自然是不知道南凌突發(fā)瘟疫。
而墨雅選擇告之東袁王的原因也在于,東袁與南凌交界,她得提醒東袁王,在邊境地帶做好防護,她并不希望看到更多的百姓受到感染,哪怕不是自己國界的。
“我父王病重、國內(nèi)又突發(fā)瘟疫?!蹦诺忉尩溃腠?,她又加上一句,“珣皇子可聽過五百年前那場大瘟疫?”
東袁珣眉頭皺起,驚得長大了嘴巴,問道,“這次的瘟疫難道刻制五百年前那一場?”
墨雅輕嘆了一口氣:“很大概率?!?p> “想來是有人刻意為之,大公主回國路上也需小心才是?!?p> 墨雅不置可否,問道,“查出來是誰的人將靈兒打入水中了嗎?”
“抓住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毒盡身亡了。”東袁珣看向西南角的西嶼營帳,恨恨地說,“我想這毒大概只有西嶼有吧?!?p> “西嶼......”墨雅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西嶼營帳,聲音縹緲而堅定,“如若真是他們,我不會放過!”
“你信嗎?”東袁珣看向遠方,似在跟墨雅,又像是在跟自己說,“我總覺得小丫頭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