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嬸氣的哪里還理會他？一聲不吭地徑直將小如云拖到房中，閂上房門，拿起雞毛撣子就打。打花了屁股，打飛了雞毛，打斷了撣竿，她還是不能解氣，又扒光她的衣服，摁在地上，使勁地咬。
小如云這才明了大人的反復(fù)，說好不打人的，還這么死命地打？大人太不可信了！她堵著一口氣，任她媽發(fā)泄，愣不沒哭叫出來。現(xiàn)在被她媽媽咬得又痛又癢，感覺百蟲鉆心，這才終于忍不住大叫了起來。
她爸爸在外面也是干著急、沒辦法，只是站在房門外著急地甩著氣話：“又要養(yǎng)？養(yǎng)了又怕淘氣？有能耐，你今天就把她打死！省得再慪氣！”
她媽媽打得胳膊發(fā)軟，正不知如何收手，一聽到這話，猛一下扳開門，沖著她爸爸嚷道：“打死怎么啦？我生的還沒權(quán)利管教?。磕俏乙院蟛还芰?！你有本事你自己管去！……我怎么跟了你這么沒用的東西？就知道在窩里耍狠？剛才怎么不出聲？你也跟人家耍耍狠那？干嘛讓我們娘兒倆受這樣的窩囊氣？”冬嬸抓住了她爸的衣服又哭又嚷。
“敗家娘們，不串動男人做好事，篡動男人打架？欠揍！”莫有福惱了。
“我就知道你欺慫怕狠，專會欺負自家婆娘？……你打你打！不打死我你就不是你狗娘養(yǎng)的！”冬嬸一聽，拽住他的衣領(lǐng)就撒潑。
“你還以為我當(dāng)真不敢打你？這些年還真把你慣出毛病來了？”莫有福腦火地一把把她按在地上，掄拳就打。
?。ê寐?！這里又打起架來！）
小如云一看嚇壞了！顧不上委屈和疼痛，趕緊跑出去叫人拉架。
鄰居們跑過來，將兩個人拉開，有人過來將莫有福拖走了。
冬嬸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跟著他這么多年吃苦受罪，什么也沒落著，就落個挨打受氣了！……我……我不活了！”
鄰居大媽笑著勸到：“就你還說吃苦受罪??？一個孩子，負擔(dān)又輕，像我們家七八個孩子的、又年年超支，那還真不活了？他叔就算不錯了，要不然，收工回來沒晚飯，還常出去打牌找不到人？……換上我們家那口子，早把你給捶扁了！哪兒還容你缺理了、還數(shù)落人家的？”
“……”說得冬嬸破啼為笑。
鄰居大媽又看看如云對她說道：“你看這孩子多懂事？都被你打成這樣了，還護著你？……你也別生氣了！趕緊做飯吃吧，明早上還要上工呢！”她又看著如云說，“云云，快幫媽媽淘米做飯去！”
“媽媽，淘多少米？”如云懂事地拿著個臉盆，（那個年代，一家人共用兩個木盆，小的做面盆，洗臉兼淘米，所以叫臉盆。一個大點兒的叫腳盆，洗腳帶洗澡。）走到冬嬸跟前，怯怯地拉了拉說。
“我來吧！”冬嬸擦擦眼淚，爬起來說。
“噯……，這才對嘛！行了！你快點兒做飯吧？我還得回來睡一會兒，要不然明天沒精神做事了！”鄰居大媽伸了伸胳膊，回去了。
鄰居走后，冬嬸又拉過如云訓(xùn)道：“以后打不架了！”
“不打了！”如云趕緊搖頭。
“還躲不躲了！”
“不躲了！”
“告訴你，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抓回來你死得更慘！”冬嬸又作兇狠地說。
“噢?！毙∪缭贫叨哙锣碌貞?yīng)道。
“那還不快去幫我生火？”
“噢。”
小孩子沒有記性，這邊打過，那邊就忘。如云也是，昨天的傷還沒好，今天又想找罵。
小如云沒有兄弟姐妹，小時候就跟著大人屁股后面轉(zhuǎn)了，什么都感到新奇，什么都想研究一下。
那個年代，農(nóng)民根本就沒有閑時，開春就開始育土肥田了！男人們架著小木船帶上泥夾，（泥夾：是一個像大河蚌形狀的鐵匣子，在它的脊背端削嵌上兩根長竹竿，將手把住竹竿，一叉下口就張開，一并攏下口就抿上，）
夾泥的時候是把鐵泥匣子叉開，夾住淤泥后用力提上來，放到船倉里，而且腳下也要有巧勁，兩只腳踏住小船的兩沿，不是十分嫻熟根本就站不穩(wěn)當(dāng)，更何況是提著這重重一匣子泥？所以這活一定要由力氣大的人、而且還得是有經(jīng)驗的男工勞力來完成。
他們兩腳踏住船沿，在溝塘里夾淤泥，再把泥撈放到船倉上，然后再把泥用鐵鍬掀到靠塘口的田里，等涼上個幾天，不等干硬了就再用鍬鏟進筐子里，筐子是用柳條自己編織的，將筐子放到特制的木板上。木板也是自己做的，在木板兩邊釘上兩個鉄環(huán)，然后系上繩子，再將半軟不硬的泥巴用鍬鏟進筐子里，婦女們挽起繩子背在肩上，拖著木板，將泥巴運往各處田塊。在那個十年九澇的圩區(qū)，都是齊腰深的水田，也就數(shù)勞動人民智慧多，先輩們早知道了浮力的作用，用木板在水田里拖泥巴，當(dāng)然要省下不少力氣。所以這種輕巧的活兒就給了力氣小的婦女們了。
如云是太好奇這鐵家伙，等他們收工的時候，也自不量力地想去玩玩那個神奇的大家伙，可不但沒搬動它，反而讓它彈掉進水田里，成了泥巴貓，結(jié)果又惹媽媽一頓責(zé)罵。
學(xué)校這邊也響應(yīng)號召，組織學(xué)生分批打蒿支持生產(chǎn)隊割草肥田。（打蒿：就是把路邊田頭的野蒿割下來放到還沒春耕過來的水田里漚爛作基肥。因為那個時候沒有多少化肥廠，用肥還得計劃供應(yīng)，一個生產(chǎn)隊一年也就供應(yīng)個幾百來斤，種田全靠農(nóng)家肥了。所以那時畝產(chǎn)五百斤就算高產(chǎn)了，全生產(chǎn)隊人高興都要命，總算交完公糧還有點兒剩有余了?。?p> 小孩們像模像樣的擔(dān)著扁擔(dān)，挑起籮筐，打著紅旗，打蒿送肥、支援生產(chǎn)。（其實也就蓋住了籮筐口），還一路走一路唱著革命歌曲：“一顆紅心哎……向著黨……”
那時候的人們都是起得很早，早上隊長一吹哨，（那口哨，大家應(yīng)該都認識，我就不多作介紹了。）大家都得起床，男人們趕緊出去看看自己今天的任務(wù)，女人們要洗衣早飯，還要管孩子，忙得一頭惱火，干脆啪啪幾下，把小孩們都打了起來，該放牛的放牛，該撿糞的撿糞，不會做事的大的帶小的，管他們哭不哭，糊嘴要緊。
那時可謂是“全軍總動員”！老人也不得閑，在家?guī)蛶『鼛ё鏊屯聿?。（晚茶：是看夏日天氣長，天到7、8點才黑，干活的人一般在下午3、4點鐘的時候就因又累又渴又餓而干不動活了，為了讓他們順利干完活兒，隊長特地讓家里閑著的老人給做點兒希飯或是送點兒茶水加點干糧，在傍晚的時候送去田里給他們吃喝，所以就叫晚茶了。）
那個時候勤懇賣力的，隊長喜歡了，社員忌恨了：“討好賣力也是一分工，還害我們跟著吃虧？”所以走路都恨不得踹他一腳，要不然逮著個機會，好好教訓(xùn)一下，讓他有所收斂。這不？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