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郁的花香如綿綢般在人群中穿插游走,獨臂靈魂緩緩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解脫來臨。
思緒流轉,他猶記得那年春暖花開之際,在即將與孟婆喜結連理的前一天夜晚,卻突然接到前任魂王的緊急召見,說是要去鏟除魂族的叛孽路西法。
這對他來說是個艱難的任務,但是也明白這是自己無法推脫的責任,因為路西法正是他最好的朋友。
魂王是刻意為之,希望能夠以此來感化對方,可遺憾的是當兩人兵戎相見之時,好朋友已然徹底變成了邪氣從生的惡靈,無論怎么相勸卻都不能改變其叛逃的決心。
就這樣戰(zhàn)斗無可避免的爆發(fā)了,強大的路西法當時已經成就了界王實力,把誰都沒放在眼里。
而正因為如此,驕狂之下卻大意被使出秘法的魂王擊傷,垂死在地。
在面對著昔日好友求助的眼神,他竟一時心軟最終沒能將倒在腳下的路西法趕盡殺絕。
然而恰恰因為自己這一念之差,才使得對方趁機引發(fā)了早先設置的陷阱,導致跟隨而來的所有界靈全部重傷。
魂王悲憤交加,眼睜睜看著路西法逃走,卻只能無奈將整座藥魂山擊毀,連同手下一起埋葬,以防邪氣溢出......
暗無天日的山坳,四周被巨大的碎石塊覆蓋,時間就像被遺忘的晚霞,漸漸成了過眼云煙,他不知道今夕何年,更不知滄桑變幻,只覺終日那蝕骨的痛苦讓他祈求著死亡早點到來。
邪氣入體,無力自盡,腦中那嬌媚的女子成了唯一的信念,他想死,但欠一句告別。
獨臂魂體沒能等來致命的一擊,伴著清幽花香卻又慢慢睜開了眼睛。
只見有兩道手掌停在了自己鼻尖之前,他說:“為何還不動手?”
兩位大師收回了攻勢,從懷間取出了一白一紅兩朵嬌艷欲滴的鮮花,問道:“這個你可認識?”
“這是我心愛女人最喜歡的花,我怎會不認識?”
他聲音很輕,不過所有人都是看到,當花朵出現(xiàn)以后他的情緒高昂了不少。
“你們怎么會有彼岸花?”
兩生葉,彼岸花,白色的曼陀羅華寓意著分離,花開兩邊;而紅色的曼珠沙華寓意著重逢,花瓣相交。
它們生長在伏陰山,黃泉與臥龍相交的極陰之地,尋常魂族生靈是不會刻意去采摘的,由于當年為了追孟婆他可是三天兩頭往那里跑,所以當此時彼岸花正出現(xiàn)在面前后,淡忘的記憶又一點點拼湊了起來!
孟婆說,花是記憶也是愛情,白色代表擦肩而過,紅色代表執(zhí)子之手,錯過也是美,相遇也是福,彼岸不是終點,而是等待。
臨行前,心愛的女人讓他帶上了兩朵花,等待凱旋歸來,然而所有美好都在那一天嘎然而止,花開一萬年,落一萬年,葉瓣凋零早已化為了塵埃,孤獨的心在這一方禁地漸漸死去...
獨臂魂體眼中又閃出了光澤,不過當他疑惑的看過去時,卻迎來了更多期許的目光。
米可他們當初正是為了換得孟婆湯的解藥才決定來葬魂深淵尋找她愛人遺物的!
一直以來,對于禁地之內的事大多只是道聽途說,其實誰也沒進來過,更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或者危險在哪里!
久而久之,包括米可自己也認為當年被埋葬的那些界靈強者應該身死道消,再者也是被迫化為邪靈。
直到昨天晚上采復魂草時挨了一掌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事情想簡單了,要么說真的有一種人可以對抗邪氣而存在!
但見此刻,當獨臂魂體說出孟婆是他心愛女人之時,米可才徹底懂了,那個男人還活著,不過看上去卻比死了還痛苦!
他斜著身子,腕間綁著一條花環(huán),雖然已是枯萎,但是那就是驗明正身最好的憑證!
“閣下可是鐘馗前輩?”他一步上前抱拳行禮問道!
“正是,你們是誰?怎會認識我?”
鐘馗,這個名字除了苦尤以外,在場每個人都如雷貫耳,其實早在之前孟婆交代時,也是讓他們吃驚了好久!
不過傳說與現(xiàn)實相差很大,此時的鐘馗恐怕離死亡不遠了!
“我們有求于孟婆,所以作為交換,受她所托來葬魂深淵尋找愛人的遺物,不過現(xiàn)在看來,前輩還活著,似乎...好像就...”
米可指了指那花環(huán),語言組織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說,有點尷尬,總不能跟他直接講:“沒想到你命真大,還沒死啊!”
這多多少少有點不近人情,畢竟孟婆有恩于他們,而鐘馗雖然現(xiàn)在落魄,但終歸還是要禮貌些,好歹是前輩嘛。
可是就在這時,莫桑那不開眼的家伙似乎想到了什么,隨口而出:“沒想到你命真大,居然還沒死啊…”
“咳咳咳...”
鐘馗一聽到孟婆的消息,本來激動的差點站起來,沒想突然聽聞此話,感覺比受那邪氣折磨還難受,一下子捂著胸口又歪了下去!
氣急攻心,連咳帶喘,本就不多的壽命估計又少了兩天。
“孫子,你...”兩位大師看不下去了,伸手要打臉。
“別別別,我這不是關心他嗎?”
“有你這么關心的嗎?先前說要把米可大義滅親了,現(xiàn)在又說別人怎么還沒死,你媽養(yǎng)你這么大就沒教你怎么做人嗎?真是氣死鬼了……”
大師們年紀大了,聽不得這種嫌命長還不死之類的話,所以慪得渾身發(fā)抖,莫桑捂著臉繞到鐘馗面前,一股腦掏出十幾個靈果說道:“吃點吧,雖然無法治愈邪氣,但是多少有點好處,不然我爺爺們又要打我了!”
要不說靈果怎么是好東西呢,就連鐘馗一見到都好奇的合不攏嘴,平時為了不被邪氣轉化,他硬是逼著耗費生命原能來抵御侵蝕,如今見到靈果,也是覺得多出了一份希望。
多活一天,即使不能再見面,哪怕還能聽聽孟婆的消息,那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大伙見莫桑如此行事,氣也消了大半,可是偏偏這家伙又說了一句:“吃飽了有力氣就自己把衣服脫了,當成遺物讓我們帶回去好交差!”
......
半刻鐘過后,鐘馗吃了幾個靈果氣色好了許多,可憐那莫桑,明明是他拿出來的,卻被打的鼻青臉腫,好生委屈的樣子。
米可慢慢說著,將與孟婆相識一事的前后經過都告訴了鐘馗。
雖然不得已為之,但最后還是補充了一句:“我知道前輩邪氣入體,不能離開這里,所以希望您最后還是交給我們一點東西帶回去,那是孟婆的念想,請成全!”
鐘馗點點頭,有些欣慰的回道:“我之前還想再見她一面,不過現(xiàn)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東西我會給你們,請代我轉告她,忘了吧,重新再找個合適的對象在一起!”
“放心吧,這事包在我們身上!”兩位大師憑空丟出了這么一句話,頓時讓氣氛顯得有些僵硬,他們假裝牙齒疼,與莫桑站到了一起。
米可搖了搖頭,轉身問道:“前輩,能否給我們講講這里的事情!”他想側面打聽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關于十四他們的線索。
鐘馗常年被困在這里,一定知道些什么,只見他眼神波動,情緒再次低落了下來。
當年魂王無奈埋葬他們以后,有些界靈強者傷勢過重直接殞命,魂飛魄散,而幸存下來的也終日活在邪氣的折磨中,痛不欲生!
那是界王的手段,他們無力抗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為了不被轉化成邪靈,不惜耗盡生命原能來抵御侵蝕。
后來原界魔方破碎,能量的供應中斷,久而久之,他們的境界也一層層跌落。
就像米可所猜測的那般,當實力掉到界修初期以后,那些被侵染的界靈便會以晝夜為限,分開現(xiàn)身。
“這算是最后的掙扎了,即便現(xiàn)在是白天他們也都忘記了自己是誰,在做什么,而到了晚上他們便會化身成邪靈!”
“那是誰用鎖魂鏈將他們捆住的?”
“是我們自己這么做的,這是當年魂王為了抓路西法特制的鎖魂鏈,一旦被束縛即便是我們也無法掙脫,陰氣化邪是魂族的恥辱,所以為了保留最后一絲尊嚴,我們情愿將自己永遠困在這里,等待著時間來消亡一切...”
鐘馗無力的擺弄著身上那兩條沉重的枷鎖,他說自己害了這些同僚,沒人愿意屈服,等到境界跌破玄階以后等待他們的就是死亡。
“我尚且還是界修中期實力,不過要不了多久也會變的神智不清,與他們一樣,被邪氣控制成晝夜分割的怪物…”他嘆了一口氣,看著遠處那些落寞的靈魂,悔恨的捶打著自己。
眾人聽的心酸,這是一群充滿血性的魂族英雄,寧可千萬年忍受痛苦也不肯低頭屈服,不過他們的抵抗快走到盡頭了。
要不了多久鎖鏈的另一端只會剩下空空的鎧甲,那是留給后人最后的意志,可惜沒人知道。
米可重重一拳砸到了地上,他不再責怪昨晚所受到的傷害,反而對于自己無力幫助他們而感到沮喪!
“前輩,那并非是你的錯,滄海桑田,欲望才是一切罪惡的源頭,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你只要還活著一天,那就是最大的希望!”
“希望嗎?或許吧,如果等這次劫難過去,我懇求你將這份希望替我傳承下去!”
“劫難?”
米可疑惑著看到鐘馗艱難的站起了身,順著那堅毅的目光望去,岔道的出口竟然出現(xiàn)了十數(shù)位火精族界修。
空氣如烈陽般灼熱,所有人的目光卻是冰冷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