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爍看到躺在床上的高正楠,內(nèi)心苦楚萬分,從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他就預(yù)感到自己守護(hù)了近五百年的三忘遇到了輪回的劫數(shù)。最初他曾經(jīng)奢望也許這個人只是相貌相同,大千世界遇到一兩個長得相似的人并不奇怪,但他還是上天入地遍處尋了一遍那個令他擔(dān)心的事實(shí)。人生近百年一個輪回,生與死在神靈看來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對于人類來說,每一世輪回,便只有唯一的記憶,從降生的那一刻起,從前的種種在靈魂大廳里的一碗茶湯里告別干凈。唯有高正楠的魂魄帶著從前的絲絲點(diǎn)點(diǎn),在幾世的輪回里,一直苦苦找尋一個人。每一世他都只活到二十五歲,便帶著無盡的遺憾和惆悵離開這個世界。二十五歲,也正好是現(xiàn)在高正楠的歲數(shù),也是當(dāng)年那個人的年紀(jì)。
床上的高正楠似乎痛苦異常,他微蹙著眉頭,汗水一點(diǎn)點(diǎn)從額頭滲出。裸露的胳膊上有青筋暴起,體內(nèi)一陽一陰兩股力量不斷地亂聞,一會兒他感覺如置身于北方寒冷的冬夜,一會兒又像攀爬在炙熱的沙漠中央。
“擁有雙生的力量,卻無法利用和控制,當(dāng)真會要了你的小命的?!焙訝q邊說邊用手試探他的左手,如烙鐵般的滾燙嚇得他立時縮回了手,大叫道:“哇!你這小子,還真是命大??!能活到現(xiàn)在。”
黑貓直起了身子,喵嗚叫了一聲。
胡子爍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在房間里來回走動。他時而望一眼高正楠,嘴里咕嚕道:“怎么能救你呢?萬一又再來一次!”時而又看到高正楠痛苦的神色,不由泛起慈悲之心:“不救也說不過去,萬一你真死了,丫頭回來估計(jì),我也得陪葬?!彼曛肿邅碜呷?,黑貓的頭隨著他的腳步移動擺來擺去。
“唉!”胡子爍一拍手:“不管了,先救了再說。”
他雙手合攏輕念符咒,黑貓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蹲在不遠(yuǎn)處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他將右手展開金光緩緩?fù)谐?,慢慢包圍著高正楠,如同一個閃著金光的水晶盒,籠罩住了床上的人。高正楠眉頭輕展,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胡子爍大駭,連忙收回金光。高正楠的嘴角邊慢慢滲出血出來,胡子爍手足無措地蹲在床前,叫道:“喂!臭小子,你可別死??!”
正在這時,陽臺的門開了,三忘抱著黑郁金香回來了。
胡子爍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退在一邊。三忘將花放在床頭柜上,從頭上拔下一根長發(fā),放在左手心里,默念起符咒,那根彎曲的頭發(fā)瞬間變得筆直,閃著金光飛向高正楠。長發(fā)如同銀針準(zhǔn)確在扎向高正楠身體上的六處陽關(guān)穴,每扎一次,金光便從他的體內(nèi)傾瀉而出。她揮出右掌,長發(fā)變成銀色,再次扎向六處寒幽穴,這一次藍(lán)光慢慢飄散出來。一旁的雙生花綻開了花瓣,將自己的花蕊與中間花柱的光芒與之相接。
高正楠的呼吸開始變得平穩(wěn),黑郁金香忽然掙脫了花盆,飛向高正楠。
三忘驚呼道:“你確定要這么做么?再過些日子,你也可以成為花界中的精靈了。”
黑郁金香沒有遲疑,停在高正楠的胸口,將花柱中的金光全部釋放了出來,這極致之光照得令人不禁閉起了雙眼,連黑貓也抗拒不住。最后金光完全融入了高正楠的胸口,黑郁金香消失了。
三忘睜開眼睛,輕抬雙手起針收光。胡子爍遞給她一塊帕子,無不羨慕地說道:“這小子真是好運(yùn)氣。有多少人想得到雙生的力量,費(fèi)盡千辛萬苦,歷經(jīng)幾世的劫難,都未必能獲得其中之一。”
三忘擦干了額頭的汗,給他蓋上薄毯,走出陽臺,放眼望向樓下的車流,她靜靜地開口說道:“豈知這不是他歷經(jīng)幾生幾世修來的福報?!?p> 胡子爍暗自吃了一驚,心里尋思著,是不是這丫頭知道了些什么事?他只能笑呵呵的說道:“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幫他打通了陰陽調(diào)和。雙生的力量可以在他身上自由運(yùn)傳。”
夜風(fēng)吹來,三忘喃喃地說:“不知道我當(dāng)年是如何得到雙生的神力?”
胡子爍打著哈哈說:“有些人原本注定就有雙生神力,只是需要打通即可?!?p> “天生注定?!那豈不是太不公平。”三忘的臉帶著些許憤憤不平。
一顆流星朝這邊墜落而來,三忘左手一招,星星落在她的陽臺上,打了一個滾,抖了抖身上的毛發(fā),竟然是飛哥。胡子爍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你這是讓它去干嘛啦?”
三忘把手指插進(jìn)了飛哥頭上的毛發(fā)里,輕輕地梳理著它的長毛,聲音無波的吐露出:“總有人該為這件事情買單?!?p> 黑貓?jiān)诜块g喵嗚的叫了一聲。胡子爍看著里面說道:“那他怎么辦?”
“還請您送他一程?!?p> “你不早說,還這么費(fèi)力地救活他干嘛?”胡子爍把袖子往胳膊上擼了擼。
三忘白了他一眼說道:“您把他帶到青山醫(yī)院去?!?p> “啊!送他進(jìn)精神病院啊!”胡子爍調(diào)侃著說:“丫頭,發(fā)現(xiàn)你會翻白眼了,以前你的喜怒哀樂從不表露。”
三忘不禁一愣,看著胡子爍從床上把高正楠托起,穿過神界之門進(jìn)入青山醫(yī)院。他們把高正楠帶到一間空的病房里,就聽到外面一陣嘶聲力竭的哭喊。
“啟元,你醒醒??!”那個女聲正是趙啟珠!
聽到這個聲音,三忘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胡子爍無不擔(dān)心的說道:“靈魂收集者是不能干涉人的生死,你這樣做就不怕?!”
三忘一臉漠然的說道:“我什么時候干過這么愚蠢的事?”
“你別告訴我,那個不是你做的?!焙訝q指著外面說。
三忘忽然走近,沖著他微微一眨眼,說:“放心吧,等著看好戲!”嚇得胡子爍全身一激靈,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你這是哪門子的回魂啦?”
趙啟珠的聲音在醫(yī)院里炸裂開,她俯在趙啟元的病床前嘶聲痛哭起來,這是她唯一的弟弟。趙啟元的雙手無力的垂在病床邊緣,一邊的心跳值檢測值為零,拉成了一條直線。氧氣罩你的呼吸,已經(jīng)感受不到。臘黃的臉上,成就出最后的姿態(tài)。趙啟珠心心念念的,最后一點(diǎn)希望就這樣破滅了。她生氣的是,在這樣的時刻,自己的丈夫竟然不在身邊。無情得感覺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拋棄了她,她成了一個孤獨(d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