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黎見我吃驚不已,一聲輕笑。
“呵?!?p> 他并未在意自己身上的傷勢,只是一臉的若有所思。
我看他身上血流不止,趕忙讓他不要多嘴。正準備抬他回去時,九玥過來了:“大人交給我處理。月小姐你沒有什么大礙吧?”
我搖了搖頭:“我沒有事,你趕緊看看他。”
九玥點頭,指揮一眾的醫(yī)療人員為他療傷。
我放心不下,就在旁邊看著,思索著我身上的血液怎會有如此奇效?這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而那鬼宿……
算了,不要想了,還是九黎的傷勢要緊。
等等?我關(guān)心他做什么?死了好,死了我就可以不用做他的新娘了。
我惱恨自己的心軟,便狠下心不再看九黎,邁開步子走得極快。
幾日后。
九黎還在床上養(yǎng)傷,而九玥卻數(shù)次登門拜訪,她每次來都是問我為何我的血液有治愈之效。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如何來回答她?便每次都支支吾吾過去。九玥也發(fā)現(xiàn)我并不知曉,匆匆告別以后繼續(xù)去尋找治愈的草藥。
而九黎,聽說他在寢殿內(nèi)昏睡,過了好久才會醒一次自己給自己上藥……我聽到此,心里有些揪痛。不讓別人幫他,自己逞什么能?
我在宮中坐立難安,終于還是決定豁出去,去看一看他。我在這水月宮好吃好喝也許久了,連主人都不關(guān)心,也說不過去吧?
既然如此,我就下定了決心,喚上白衣就往寢殿走去。
九黎躺在床上,看上去臉色有些蒼白,不過說話時還是顯得有中氣:“你來做什么?”
我看他身上污血滿布,連衣服都沒有換過,怕是已經(jīng)和傷口長在了一起,不免有些生氣:“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就罷了,可別浪費了我的血?!?p> 九黎似是聽出了話里的關(guān)心,虛弱地挑唇而笑:“我沒殺了你放你的血,便是仁慈了。至于我如何,自然是死不了?!?p> 我氣惱他語氣的云淡風輕,卻不知如何辯駁,站在床邊一陣沉默。
“你看也看過了,可以回去了?!彼f。
“我喚人來幫你清洗傷口吧?”我問。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一頓,才道:“不需要你這么關(guān)心。俘虜只要好好的呆在該呆的地方就行了。”
我見他不識好歹,壓下火氣,不想跟一個傷員計較,轉(zhuǎn)頭便走:“我會讓人過來的?!?p> “好走?!蔽曳路鹇牭剿谛Α?p> 算了,忍,好女不跟男斗。
我咬了咬牙,吩咐白衣去找些細心的侍女,給他清洗傷口,并且把背部的傷口也上藥了。
白衣答應一聲,就要去辦。
我想了想,又叫住白衣:“你等會兒來我屋里,再去給他送一樣東西?!?p> 白衣沒有多想,表示知曉就匆匆走了。
我回到屋里,從梳妝臺找出一根玉簪,對準自己的手指就狠狠心劃了下去。
“?。√?!”我痛呼。都說十指連心,果然這疼痛還是比較刻骨銘心的。為了讓九黎快點復原,我可真是下了血本。
我想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放了小小一點的血,裝在一個小瓶里,并且在外面做了一層包裝。
因我的傷口治愈的非???,我不得不劃了好幾道口子,此時竟然已經(jīng)全部長好了,連疤痕都沒有留下。
剛好白衣到了,我把小瓶給她,并且囑咐道:“一定要親手交到他手里。”
白衣點頭,看了看我,忍不住問道:“小姐不是挺討厭大人的嗎……怎么如此關(guān)心他?”
我一震,嘴硬道:“你怎知我送去的不是毒藥?”
白衣嚇了一跳,趕緊勸我:“這可使不得,他若死了,怕是小姐您會被追殺的。水族的人都奉他為神呢?!?p> 我暗暗覺得好笑。這妮子怎么如此單純?我不在意的揮了揮手:“總之不是毒藥,我逗你的。好了,快給他送去吧?!?p> 白衣這才放了心,向?qū)嫷钭呷ァ?p> 她到了寢殿,有些害怕,不怎么敢進去,在門口徘徊。九黎見是白衣,命人退下,問道:“白狐月找我何事?”
白衣恭敬地遞上小瓶:“小姐說,一定要親手交到你手里,奴婢使命完成,這便退下了?!?p> 九黎沉吟著,端詳那個小小的東西,道:“去吧?!闭f著拿過了瓶子。
“是。”白衣退下。
九黎打開了外面的包裝,見里面是一瓶血,暗紅色,泛著波浪,眼神倏地一緊,低聲喃喃:“我還不需要,用俘虜?shù)臇|西來痊愈?!?p> 他把小瓶放進貼身的衣物里。過了半晌,才嘆了口氣:“這個笨蛋?!?p> ……
因為送去了我的血,我想大概他很快就能好了,于是就在院子里每天跑跑步,鍛煉身體,為了接下來的弓術(shù)課做準備。
沒想到,等到九玥回來,他仍然沒有大好,我心里疑惑:莫不是白衣沒有送到?我問了白衣,白衣信誓旦旦的跟我說他肯定收下了。如此我就更疑惑了,他難道是不屑用?裝什么清高逞什么強?真是白白浪費了我的血。
我心疼不已,又不能要回,便打定主意不去看他,任他自生自滅。
等到十天結(jié)束了,也沒見得他來上課。
我對此表示不屑,窩在床上等待下一位老師的到來。聽說這次繪畫課老師還是個男人,肯定是一大把年紀的那種老爺爺,雖說要尊老,但我還是因著春日的倦怠窩在被子里不肯起來。
白衣急得跺腳,連連催我:“小姐!眼看著他就要來了,您可不能這樣白白折了水月宮的顏面!”
我看她一急,連顏面都搬出來了,嗤笑:“又不是我白狐家的顏面?!?p> “小姐!”白衣見我不為所動,更急了,仿佛恨不得將我從床上拉下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蔽乙贿厬醒笱蟮钠鸫玻贿叴┮路?。
此時屋外有數(shù)人的腳步聲。我一驚,趕緊躲進被子里,心里想道:莫不是老師來了?
來人推開門,只聽一爽朗的男聲道:“好的,改天有空一定登門作畫?!?p> 然后又有人笑著恭維:“是是,就等尤先生大作了?!?p> 那人頗為得意:“今日我來是為了白小姐,不知那白狐家的女子天資如何,若是尚可也算對得起我尤里的技藝了?!?p> “那就靜候先生佳音,我等就先回去了?!?p> “嗯?!?p> 我這才敢偷偷從被窩探出頭來,見那男人向遠去的幾人招手,馬上就要轉(zhuǎn)過身來,我瞧著不妙,得趕緊下床,不然就糗大了。頓時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被窩里出來,在桌子旁坐得端端正正,喊了一聲:“老師!”
尤里轉(zhuǎn)身,打量我好久,才吐出一句:“長得還可以,可惜太笨了。”
我不忿他后半句從何而來,剛想反駁,就看見他搖著頭嘆氣:“稱呼我為老師?應該是畫圣才對?!?p> 我差點一個踉蹌摔倒。怎么跟佐伊不相上下的自戀?我真的懷疑是九黎看我日子過得太舒服才弄個老師來整整我。
尤里環(huán)顧四周見有座位,坐下便自顧自的泡了茶喝:“我?guī)砹俗鳟嫷墓ぞ?,不知你準備好沒有?”
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對老師帶有偏見,答道:“準備好了?!?p> 尤里點了點頭,在桌子上鋪陳宣紙,放好了墨硯。然后瞥了我一眼:“我累了,你自己放吧?!?p> 我差點咬碎一口銀牙。這都什么人吶!
我閉閉眼,深呼吸,走過去將調(diào)色盤和毛筆等等物品放好。
“握筆?!彼蝗婚_口,還閉著眼睛躺的悠閑。
我依言拿著筆。他睜眼瞧了一下,又閉上眼,“錯了,豎握,大拇指朝上……”
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這段漫長的握筆折磨,他又來了:“調(diào)色……”
……
我差點被逼瘋。這個人大約是被上天寵壞了吧?除了動動嘴皮子從來沒有手把手教過,更沒有親自作畫演示,這讓我怎么學?
白衣見我要發(fā)火,安慰道:“奴婢聽說這人從沒收過徒弟,約莫是沒有經(jīng)驗,不過他教的好像都是挺基本的東西,小姐忍忍就過去了?!?p> 我真的花了很大的毅力去忍耐,這十天,每天都在磨練我的意志力。
而他要走了,還笑著對我說:“你這人怎么我說啥聽啥呢,真傻?!?p> 我當時真的差點沒一拳揍扁他的臉。
轉(zhuǎn)眼又是十天假期,九黎的傷好了,不過每次吃飯時都匆匆忙忙吃完就走,不知在忙些什么。我整天就水月宮里亂轉(zhuǎn),實在閑得無聊,就發(fā)明了好多游戲同他們做耍,并且還一邊學習水月祭祀。實在待不住了還能去池里釣釣魚。說來也怪,那池里的魚總不見少,而且條條肥美,我每晚的吃食都是泛著魚香的。
……
假期過去,是最后一門課的老師來上課了。巫術(shù),真是一個有趣的學科。我獨獨對它情有獨鐘,也對來的那位老師頗有好感。
這是一個俏皮的女孩兒,喚作琳恩。她來時有些怯怯,但沒過多久就開朗大方起來,并且她有許多心事也向我吐露。因為她生來具有強大的巫術(shù)力量,便被周圍人視作異端,后來她被趕了出去,才有緣認識她的老師,并授予她運用的法門。她很感謝她的恩師,但后來此人離開后就此杳無音訊。琳恩被九玥發(fā)現(xiàn),才同意來做我的老師。
我和琳恩算是惺惺相惜,彼此都很敬重對方。
當這晚琳恩回去后,我回房歇息,發(fā)現(xiàn)懷中的小紙人有些異動。我掏出一聽,竟是哥哥的聲音:月兒,你莫怕,明日你聽白衣的話,跟她逃出宮去,我自會接應你。
我激動的眼淚都要掉下,問:“哥哥你還好么?”
他沉默后安慰我:“我沒什么,你小心別被九黎發(fā)現(xiàn)了。”
我擦了擦眼淚,鄭重地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