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變得擦黑,燈罩內(nèi)的燭火跳動了一下。蕭婉依靠著床框看著書,燭火照著書頁上的字跡明滅。她抬起頭,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紫娟,燈芯太長了。”
說完長久沒動靜,屋內(nèi)仍舊安靜。蕭婉放下書往邊上看了看。
怎么忘了呢,紫娟早就被她打發(fā)下去休息了。
真是糊涂了,蕭婉閉上眼。就只這么幾句話,竟然讓她心緒不安了這么久。
起身走到床邊,把燈罩取了下來。
果然里面還剩的一小截蠟燭,燈芯長得卷曲了起來。
蕭婉拿起邊上的剪子,正打算把燈芯剪短,燭光又跳動了一下,有幾滴蠟燭油濺了出來,恰巧滴到了她的手上。
“嘶——”蕭婉倒吸一口冷氣。
手里的剪子應聲落地,“啪嗒”一聲跌落在腳邊。
那一聲不算重,可是寂靜的夜里,地磚被碰撞的聲音就顯得有些刺耳。
蕭婉握著手腕蹲了下來,突然就覺得沮喪。
“殿下,怎么了?”
蕭婉正暗自神傷,窗邊就傳來詢問的聲音。
是墨瞳,這個低沉的聲音她再熟悉不過,她立刻起身小跑到窗子邊,伸手把窗子打開了。
夜很靜,靜到蕭婉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月色下,墨瞳就這樣站在窗子的那頭,與她隔窗相望著。漆黑的發(fā)絲仿佛和濃重的夜色融為一體,臉上還帶著來不及收回的關(guān)切。
“你——”
“殿下——”
沉默良久,兩人同時開口,卻在聽到對方的聲音之后都止住了聲。
“你先說。”蕭婉的心情變得有些歡快起來,她眨眨眼,示意墨瞳開口。
“嗯……”墨瞳微點了下頭,猶豫著開口,“適才聽到殿下屋里有些聲響,怕殿下遇到什么難處?!?p> 蕭婉回頭看看地上靜靜躺著的剪子,“沒什么,就是想自己做點事,可沒想到這樣沒用?!?p> 她說著苦笑了一下,“你看,沒有紫娟服侍著,我真是什么都不會。連這么簡單的事也做不好?!?p> 墨瞳順著蕭婉的視線,看到了桌上被取下的燈罩以及掉落在地上的剪子。
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去說,怎么去反駁蕭婉的自我貶低。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不去休息?是有什么事?”蕭婉轉(zhuǎn)了話鋒,問道。
其實只是隨口一問,可墨瞳卻明顯愣了一下。
從晌午起他就待在這附近,知道她不進食也不出門。他沒有辦法像紫娟一樣進入現(xiàn)下只隔了一個窗子的內(nèi)殿,這好就這樣在外面等待著,守候著。
事實上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待著什么,或是在期許著什么。他只知道隔著這幾丈距離,他能夠安心,能夠借著透過紙窗的暖色燭光讓自己的心也跟著一起溫暖起來。
良久,墨瞳也沒有理清自己的頭緒答出一句話來。
有風穿過回廊吹進窗扉,發(fā)絲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墨瞳的發(fā)向來只束起一半,束起的部分也只用一根長發(fā)帶系著搭在腦后。他的發(fā)色很黑,發(fā)量很多,搭在肩后就像一匹黑緞子。
蕭婉除去喜歡他的眸子外,也喜歡他一頭烏墨一般的發(fā),不像女子一般柔軟,看著有些硬朗和倔強。
此時風把幾縷發(fā)絲吹到了胸前。蕭婉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觸碰了一下。
墨瞳的胸膛很寬厚,發(fā)絲很細,蕭婉的手指尖觸到了隔著的衣料,入手冰涼。
“殿下!”墨瞳下意識后退,面色慌張,他心跳如鼓,一瞬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蕭婉伸到半空中的手一滯,被這一聲打斷立刻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迅速把手縮了回來。
看蕭婉一臉被嚇到的茫然神色,墨瞳心底涌上愧疚,很想上前去說些什么,但最后還是隱忍了,“殿下恕罪?!?p> 蕭婉有點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只不過夜色下看不真切。
“何罪可???倒是我自己對你有些無禮了?!?p> 墨瞳無言,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片刻,還是蕭婉先開了口。
“夜深了,你該早些回去休息?,F(xiàn)在已是冬日,別把自己凍出病來?!?p> 墨瞳猶豫點頭,蕭婉似乎看出他想要問些什么,于是也不等他開口便繼續(xù)道:“我也渴睡,想要安歇了?!?p> 她說著正要關(guān)上窗子,卻被墨瞳一個閃身欺身上前按住了要被關(guān)上的窗子。
蕭婉瞪大了眼睛,她沒看清墨瞳是怎么上來的,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窗框要合攏的部分已經(jīng)被一雙大手擋住了。
蕭婉沒有說話,墨瞳的手離開窗框,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腕。
“做什么?”蕭婉這才回過神,想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墨瞳抓著手腕的力道讓蕭婉覺得很輕,可就是怎樣也掙脫不開。腕上像是被纏繞上一條大小適中的手鏈。戴著并不難受,可卻又取不下來。她用力使勁了幾次,可最后都是徒勞無功。
“殿下莫動。”墨瞳的聲音不容置疑,看著蕭婉的眼神意外地認真,瞬間讓蕭婉安靜了下來。
蕭婉被這樣的眼神震懾住,一時間忘了反抗,直到手背上傳來一絲涼意。
她低頭,墨瞳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正往她的手背上上著藥。
那里是剛才被蠟燭油濺傷的地方,蕭婉愣愣地看著墨瞳垂著眸子輕輕往她手背吹氣的樣子,心里有一塊地方漸漸塌陷柔軟起來。
“殿下要學會保護自己,不要再讓自己受傷。”墨瞳把瓷瓶收進自己的懷里,松開了蕭婉的手。
粗糙帶繭的手掌指腹輕輕劃過蕭婉的腕骨,皮膚上傳來一些微癢。等到墨瞳的手全然撤離,蕭婉似乎還能夠感受到那雙寬大手掌里傳來的溫度。
點點頭,蕭婉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希望那種溫暖可以停留地久一點再久一點。好久沒有被除去紫娟以外的人這樣關(guān)心過,眼前這個男人,甚至細心到連紫娟都注意不到的事,他卻注意到了。
“殿下,早些休息吧。蠟燭燒完了,就吹熄了,夜里看書傷身。”
“嗯?!笔捦褫p輕答應一聲,抬手慢慢合上了窗子,看著墨瞳的臉一點點變小變窄,直至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