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貂寺的死在臨安卷不起半點浪花。
其后朝堂局勢波詭云譎。
先是北鎮(zhèn)撫司都指揮使趙信上奏請罪,但是請罪的緣由讓朝堂重臣們忍不住腹誹,簡直太過于無恥,大家彈劾的是北鎮(zhèn)撫司屠村一事,你卻請罪說李代桃僵,搶了南鎮(zhèn)撫司的職事。
更讓人無語的是,南鎮(zhèn)撫司都指揮使趙瑾也跳出來,彈劾趙信越職。
這雙簧也是沒誰了。
隨后,女帝陛下將閑安郡王一封奏折傳閱,以右相寧缺、參知政事謝韻為首的重臣們頓時有些懵逼——甚至左相王琨也一臉懵逼,顯然并不知道密旨一事。
大家猜到扇面村被屠或有隱情,但真沒想到涉及大燕慕容后人。
這還怎么彈劾趙信?
那只好彈劾沈煉,總得找回點面子不是?
只不過還沒開口彈劾,都指揮使趙信又跳出來,說是自己督管不嚴,致使此等大事沒能隱蔽行事,北鎮(zhèn)撫司上下愿領陛下責罰。
于是女帝陛下意思著罰薪。
罰薪對于都指揮使趙信而言,簡直不傷皮毛——都指揮使還需要靠那點薪水過活?那大涼的官當著也太沒意思了。
大家可沒忘記,今年上元節(jié)時,趙信這貨率領北鎮(zhèn)撫司一眾千戶跑到臨安首富家里,說你家可能有異人,你看著辦罷。
然后那位身家數百萬的首富就孝敬了足足三萬兩會子才破財消災,這樣的事情臨安無人不知,女帝陛下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咱們的都指揮使趙信趙大人,是趙室宗親——呃,應該算外戚,女帝陛下也是趙室出身。
這一出頓時將寧缺和謝韻憋出一肚子內傷。
不過接下來,樞密院樞密使,當朝狄相公出列,上奏說開封岳家王爺傳來消息,北方蠻人鐵騎出現異常調整,鐵騎壓境,直撲燕云十六州,有動兵戈之兆。
頓時朝堂噤聲。
大涼三百余年國祚,唯一有威脅的外患便是北方蠻人。
徽宗陛下章國時的建炎南渡后,若非有兵家不世奇才岳精忠恢復半壁河山,今時的大涼便是破碎山河,如今北方雖有岳家王爺坐鎮(zhèn),但誰敢確保就一定能北拒蠻人?
蠻人鐵騎,天下無雙!
再無人關注扇面村被屠一事,至于徐繼業(yè)這位知州作為異人被北鎮(zhèn)撫司所殺,從始至終都不是朝堂議事的要點。
柳州徐家而已,算不得豪門。
連徐家那位大理寺卿都沒說話,其他人更不關心徐繼業(yè)的死活。
永安十二年,臨安再現蠻人之危。
……
……
永安十二年的春末,先是在一個靜謐的傍晚,落日晚照下,一位白衣白衫的游俠兒牽著馬走進臨安城,來到青云街,悄然走進大儒蘇伴月得意門生,當朝右散騎常侍的府邸。
游俠兒眉角有黑痕,如龍走蛇。
永安十二年的夏初,一場大雨里,臨安又迎來一位異鄉(xiāng)人。
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
面目默然,眉宇間褪去了青澀,更多的是冷漠和絕然,卻依然美如仙子,護送的三名北鎮(zhèn)撫司總旗送達后調轉馬頭,去了北鎮(zhèn)撫司總衙。
女子下了馬車,走入同在青云街的大理寺卿徐茂府邸。
當日傍晚,乾王趙驪便登門拜訪大理寺卿徐茂,酒宴席水賓主盡歡,定下了納妾等諸多事宜,再其后,大理寺卿徐茂重金聘請了西子湖上最資深的船娘老鴇數人,教導蟄居大理寺卿府邸女子床笫媚術。
一月后的黃道吉日,乾王府張燈結彩,三十有七的乾王趙驪行納妾禮,府中再添一名懸名芳華錄的美人兒,羨煞諸多官宦。
芳華錄上懸名女子徐秋歌,正式在臨安的大舞臺上粉墨登場。
而在永安十二年的夏初,臨安還有件無人關注的小事:禮部尚書謝瑯家那位走散二十年的長女謝純甄回府,尚書府一片風聲鶴唳。
尚書夫人崔氏更是死了爹媽一般整日黑著臉。
而謝瑯家那位很可能會在明年大舉中一甲中第的少爺,卻對這位同父異母的姐姐親近的很,放棄了學業(yè),專程從國子監(jiān)回來,陪著謝純甄游覽臨安風光。
其后,陳郡謝氏的族譜上再添一名。
謝晚溪,謝瑯之孫女,謝純甄之女。
而父女重聚的謝瑯知悉自己有個孫女,興奮不能自已,又聽說孫女才華天彰,尤其是聽到謝方念過孫女寫的那首《俠客行》后,更是興奮得像個四十來歲的孩子,說不得了不得了我這孫女將來必然懸名《詠絮錄》。
這位吏部尚書便終日在書房里翻經閱典,最后拿著寫了兩個字的宣紙,興沖沖的找到和兒子一起游了西子湖歸來的女兒謝純甄。
說以后咱家小小大名謝晚溪,已入了族譜,等她懸名詠絮錄,及笄后爹就給她賜字道韞,女兒你說可好。
謝純甄一臉的笑。
心結漸解。
謝家大少爺撫掌輕笑,說了句爹你總算取了個好字,孩兒那“留月”的字和侄女“道韞”一比,簡直庸俗得不堪入目。
謝瑯便欣慰大笑。
只是無人時,這位吏部尚書偶爾會唉聲嘆氣,心里暗暗咒罵著那位閑安郡王。
想染指我家孫女,那也得看她愿不愿意啊。
聽女兒說,孫女似乎有個青梅竹馬,不知道那少年才華、人品如何,倒是女兒字里行間透著對那少年的喜愛,簡直就是個丈母娘。
倒是有些期待見一見那少年,能讓我家晚溪能喜歡的,大抵不會差……的吧?
……
……
永安十二年的夏初,蜀中錦官城來了一對負笈游學的師徒。
三十出頭的夫子,一身白衣滿臉滄桑氣,酒不離手,行事狂傲不羈,飄逸帥氣如謫仙人,引來了無數大家閨秀青睞。
夫子姓李。
跟隨在夫子身旁的是一位小蘿莉。
負笈抱劍,小臉兒累的彤紅。
看似九、十歲,實則胸前青梅已半兩,眉宇五官雕琢無暇,美得讓人陶醉的小蘿莉,清純間已有萬般風情初顯,甫一出現便驚艷了錦官城,無數少年爭相一睹為快。
也有富貴公子哥兒前去勾搭,卻都被夫子一劍給攔了回來。
不出劍的夫子也犀利。
就連錦官城知府的請柬,夫子也是若敝帚無視之。
夫子狂傲。
蘿莉清純。
……
……
李汝魚回到了江秋房。
和他一起的還有趙二狗家那條花斑,如今同是天涯淪落人,多少有些同病相憐的味道。
老鐵依然是那個老鐵。
有事沒事就抽著旱煙曬著太陽,看著《大涼豆蔻、芳華錄》流著口水,翻到徐秋歌那一篇時會憤懣的說上一句狗日的被拱了,每月項款撥到后,便會奢侈的去醉香樓找小紅春宵帳暖。
李汝魚卻在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