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章 回家

　　王陽送別了他們幾個，都是三十多的成年人了，他們都有家庭和事業(yè)，能抽出這幾天時間玩耍已經(jīng)是很大的幸運了。

　　王陽坐在車上，沒急著啟動，點了一根煙，靜靜地抽著。

　　久違的惆悵在心頭蕩漾著，再相見真不知道是何時了，要不，明年的同學會，自己抽空參加一次？

　　律師昨天給自己匯報過了，跟汪芳的財產(chǎn)交割進行的很順利，那女人沒哭也沒鬧，顯得很平靜。

　　這讓王陽有點意外，他沒多想，這個蠢女人的腦回路他永遠摸不明白。

　　當兩個人段位差距過大的時候，拋去硬實力，王陽已經(jīng)無法預判對方的行動了，干出是什么來都是有可能的事情。

　　王陽心里還是有些不安，給手下人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好好看著這個蠢女人，有什么事情要及時跟他匯報。

　　做完這一切，他才安靜地靠在座椅上，山雨欲來風滿樓啊。

　　王陽回了趟公司，其實到了他這個地位，公司有他沒他一樣運轉，偶爾簽幾個重要的文件就可以了。

　　他認識的那些大佬，現(xiàn)在每天最忙的事情就是早上起來打高爾夫，他實在接受不了這種老年生活，跟那群老頭子聊不到一塊。

　　把公司的事情安排完以后，王陽突然想回家看看了。

　　真不知道是更年期了還是怎地了，見過那幾個憨貨后，他還有點挺懷舊的，說句實在點的。

　　王陽想家了。

　　“喂，小妹。”

　　“怎么了，哥？”

　　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估計是這丫頭又曠班出來逛街了。

　　“這次我陪咱媽回家吧，最近也沒什么事?！?p>　　“啊，你這大忙人也能抽出時間啊，不容易不容易，值得表揚?！?p>　　“咱媽最近正想回去呢，在家老沒意思了，天天氣就撒我身上?！?p>　　“誰啊？”一個陌生又年輕的男音傳了過來。

　　小妹的聲音有些慌亂地說道，“不跟你說了啊哥，我這邊有點事，先掛了?！?p>　　王陽皺著眉頭看著響著盲音的手機屏幕，這丫頭性子越來越野了，跟男朋友在一起就在一起，心虛個什么勁。

　　自己能吃了這小子？

　　王陽看了看車上的鏡子，張了張嘴，還真有點可能。

　　白白養(yǎng)了二十幾年，說讓豬拱跑了就拱跑了，心里確實有點不爽。

　　.....

　　立秋的風有些涼了，到山北老家的時候已經(jīng)晚上了。

　　得虧王陽開的大切底盤高，不然走這土路還真不好走。

　　他之前說過出錢給村里修路，村支書是個實在人，說讓他拿大頭，村子里湊湊出個小頭。

　　偏有幾個夯貨二流子不出錢就算了，還想著問他要點。

　　王陽是從山里出來的，不代表他腦子也留山里了，外面小縣城又買了一套，沒什么事他基本就不回去了。

　　村子里知道他有錢，但是不知道他有多少錢。

　　他媽碰見人就說他在魔都有多難，整的一些村里人看見他還要躲，生怕王陽生意失敗了還要往上借。

　　回到家的時候，大伯和兩個姐姐已經(jīng)在家等著了。

　　平時沒人住的時候，兩個姐姐會過來打掃打掃。

　　再怎么說都是親人，兩個姐姐家的房子都是他出錢買的，大伯兒子的工作也是他安排的。

　　如果能用錢解決一些理不清的麻煩，王陽也覺得很值得，甭管人家心里是不是真情實意地感謝，表面功夫做到位就可以了。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么樸實無華且枯燥。

　　第二天早餐起來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出去串門了，在魔都的家里給她憋瘋了，出去到處都是“儂”，要不就是普通話。

　　她在村里呆了半輩子，實在說不好普通話，跟別人交流費勁不說，碰見一些本地人見著她說方言還有點鄙視。

　　鍋里留的有飯，王陽熱了熱，他在山北也沒什么朋友，這次純粹就是陪著老媽回趟家，順便看看姐姐們。

　　他也沒跟別人打招呼，開著車偷偷地回了村，不能說偷偷吧，反正避著點人。

　　他想去一個地方，一個常常夢里出現(xiàn)的地方。

　　一個小小的土堆上，干干凈凈的，母親每年都會過來清理雜草。

　　她說，“你爸一輩子命賤，再賤也不能讓雜草長在他頭上，走了以后得給他整體面些，活著沒享著福，死了倒是舒坦了。”

　　說著說著就哭上了，王陽得哄好一陣子。

　　王陽把提來的燒雞放在刻著先父張漢之的墓碑前，點了幾根香煙。

　　專門拿出兩個酒杯，一杯自己喝，一杯敬父親。

　　王陽抿了口，有些苦，說不上是心里的還是嘴里的。

　　他自己喝一口，往地上灑一口。

　　山里清晨的風帶著濕意，但他一點都不覺著冷，反而身子熱烘烘的。

　　王陽沒哭，也不想哭。

　　父親在的時候他就老哭，現(xiàn)在他不會了。

　　家里母親可以哭，妹妹可以哭，兩個姐姐都可以哭。

　　他不能哭，碰見什么事都得咬著牙關走下去。

　　生活看見他哭了可不會放過他，只會瞅準機會再給他狠狠地來一下。

　　這世道，向來欺軟怕硬。

　　王陽擤了擤鼻子，他來的時候只穿著單衣，城里過慣了，忘了山里得早清那么冷。

　　他一邊往地上倒著酒，一邊自己又嘬了一口。

　　“爹，你說你娃兒也算住過高樓，吃過大餐，也接見過一些國家領導，手底下也算管著幾千把號人，手里的錢夠買無數(shù)只雞下蛋供家里吃了。”

　　王陽倒了倒杯子，發(fā)現(xiàn)沒酒了，拿著酒瓶子邊倒邊說著。

　　“之前那個初中的校長和那個壞種見我了，也得低著頭好聲好氣地陪著笑，不知道你娃兒這算不算有出息了？”

　　“為啥子我就覺著我心里少了點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對不起了好多人，你娃兒不曉得到底做得對不對，合不合你的心意，但是都回不去了啊?！?p>　　酒瓶子已經(jīng)空了，任王陽再怎么倒都倒不出來了，王陽把酒瓶子扔在一邊，笑了笑，對著墓碑說道。

　　“我走了，爹，有機會再過來陪你嘮嘮，你好好休息吧?！?p>　　王陽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了身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很難聽清的話。

　　“其實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科學家?！?p>　　到了車上的時候，王陽才發(fā)現(xiàn)手機有好多未接來電，妹妹留了一個短信。

　　“哥，快跑！有紀檢委的人來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