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爵與她走在雪中的青石板路上,周圍是一排梅花,他望著梅花上的積雪,想象著霽初出生那天的情景。那一年,他七歲,只怪自己出生太晚,倘若早個三年,他也不會讓人把她送到異世界去獨自受苦。
霽初接著說道:“但我的命運并沒有像我的名字這般美好。我一個人,在一個不屬于我的世界獨活了十六年,在別人都享受美好童年的時候,我不知父母為何物。當我終于適應了獨自過活、生存、保護自己的時候,我又莫名其妙地回來?!?p> 她苦苦地笑了笑:“大將軍,你說我回來的意義是什么?是誰跟我開了這么大一個玩笑?”
辰爵微微抬起眼簾,狹長的鳳眼閃爍著光芒:“霽初,你覺得人活著必須要有意義嗎?”
霽初道:“我回來的這一路,經(jīng)歷過許多死里逃生,有幾次我真的覺得自己活不成了,在那個剎那,我的腦中也閃過類似的想法。我活了這么多年,到底是為了什么?”
辰爵撫摸著她的頭發(fā),反問道:“隆冬之后便是暖春,你認為這暖春是為了溫暖你才到來的嗎?”
霽初微微一怔,暖春,又是為了什么而到來的?
辰爵微微一笑:“暖春不是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到來,它只是順應四季的循環(huán),暖春它本身并無意義,它只是因為它的特性,被人賦予了意義。人活著也是如此,你因何而生,這并非你的選擇,你懵懂地來到這個世界,何必一定要給自己找一個意義?你好好的活著不就好了?”
霽初感覺自己被說教了,自己想了很久的問題,竟被他輕描淡寫地點透了。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辰爵的書房門前,這里的一切都和她離開時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她的思緒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與他相伴的日子。
在某個初夏的午后,辰爵一身淺蔥色寬袍翩翩而來,擾醒了昏昏欲睡的霽初。見他神情冷淡地坐在書桌前,她默默地起身為他斟茶。書房的門半掩著,偶爾有穿堂風吹進來,帶進來幾片梨花瓣,吹起了幾頁書,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與茶水激蕩在茶碗里的聲音交織,打破了房間的寂靜。
辰爵輕輕地翻著書頁,沒有看她。
偶爾有一縷香若有若無地傳入鼻端,分不清是風吹來的花香,還是辰爵身上的香氣。總之,是宛如遠離浮世般嫻靜的光景,仿佛時間就此停頓。
辰爵推開書房的門,一股墨香撲鼻而來。里面一片黑暗,月色從窗子傾灑進來,流淌在書桌上。桌上放著一本打開的書,靜靜地沐浴著月光的籠罩。
霽初見了,微微一笑:“你竟還是不知不看的書要合上放好?!?p> 辰爵也笑了:“還沒有看到最后一頁,合上,不還是要翻開?到時候連自己看到哪頁都找不到了?!?p> “你難道不知道用書簽嗎?”
“我知道,你給我做了許多書簽,你在上面畫了落梅、山櫻、百合、玉蘭和山茶?!背骄魪臅老旅娴某閷侠锬贸鲆晦氶L棕黃色的硬紙條,上面拴著紅色的流蘇,“但是你走后,我就不舍得用它們,因為夾在書里就會隨著書丟在一邊,于是我就全都收藏在這里,思念你的時候,會拿出來看看。”
他纖長的手指拿著那些書簽,一張不少地被他捏在手里,想不到他這樣一個權勢熏天的男人,竟會把這幾片紙小心翼翼地收藏,霽初不知為何心頭一熱,但面上仍舊平靜,說道:“明天,再做一些給你吧。”
辰爵從身后環(huán)住霽初的身子,雙手交叉,將霽初緊緊地摟在胸前,說道:“真好,再也不用看著你留下的東西思念你了。”他將鼻子埋在她的發(fā)間,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失去了一次,才知道有多痛苦,我再也不想失去了?!?p> 霽初身子不由得僵住,她用力想扳開他的手,但卻絲毫撼動不了:“辰爵,你今天是不是喝醉了?”
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她只想他快點放開自己。
辰爵淡淡的在她的耳邊“嗯”了一聲,道:“醉了,早就醉了?!?p> “醉了就回去睡?!?p> “你和我一起么?”
如此無禮的話,想不到是出自辰爵之口,霽初一邊驚訝,一邊在他懷中掙扎,可是她越掙扎,被抱得就越緊。
“干嘛要反抗?”滿口挫敗之感,辰爵輕輕地,游絲一樣飄忽的聲音說,“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告白這種事,這一年中霽初經(jīng)歷得實在太多,但每次聽到那些愛.慕的話,她無不厭惡氣憤,甚至有一刀殺了對方的沖動。
而現(xiàn)在,用力摟著她的人是辰爵,她的心瞬間激起了滾滾浪濤。
從前跟他相處的那些日子里,辰爵給她的印象是一個冷漠的謙謙君子,甚至與她閑聊之時,都保持著安全距離。她對他一直是如師如兄的感覺,敬畏還有一點崇拜。
雖然她多少能感受得到辰爵對她有一些在意,但只要她不回應,他也從未強求過。他一直是睥睨天下的大將軍,高高在上不把任何事放在眼里,自然也不應該對一個小女孩過多糾纏。
但是現(xiàn)在,他像是一頭迫不及待的獅子,失去了所有耐性,只用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對她進攻。
耳邊辰爵的聲音再一次響起:“之前就是對你太放松了,才讓你從我眼皮底下被人搶走,我再也不會那么蠢了?!?p> 霽初的臉轟然燒成一片,她知道辰爵是認真的,但她還沒有做好把自己全盤交付給這個男人的準備。
藍宇尊還需要她去尋回來,她還要把御狐令原封不動地還給他。要問清楚他和五尾魔的關系,天魔神是個怎樣的存在想必他也應該知道。
她冷靜地笑了笑,側(cè)頭對辰爵說道:“從未見過威震四方的北宸大將軍喝多的模樣,原來你也有不像君子的時候?!?p> 辰爵看出了她的故作鎮(zhèn)靜,邪惡地笑了笑:“我這輩子只對你一個人君子過,卻讓我后悔了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