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一個結(jié)，但即便是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卻也沒有尋常女子那般不知所措，歇斯底里，甚至去跪地哀求。
那致死都必須保持的儀態(tài)，若不是從小就養(yǎng)成，恐怕此時是怎么裝也裝不出來的。
她伸出染著豆蔻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夜空的腕上，仿佛他是最后的希望，夜空看著她的臉，也沒有動，任她拉著。
少女低吟道：“那，公子……可以救我嗎？”
夜空只是笑著，卻沒回答。
少女終于面露凄然之色：“公子的心是鐵打的嗎？已經(jīng)預(yù)知一個人的死期，又懂施救的法子，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她死……”
少女漸漸從哽咽變成抽泣，雙眸含淚的樣子真是令誰都會心疼，可夜空仍舊紋絲未動。
見她的情緒漸漸緩和一點，夜空對她說道：“人各有命，姑娘自認倒霉吧?！?p> “這就是你主人教你的處世之道嗎？”
“我家主人心地善良，不肯救你，肯定有她的理由?！?p> “所以為了順從她，你也對人命置之不理？”
“是的?！?p> “你真是衷心啊……”少女說著意味深長的話，面上的表情不知是哀傷，還是妒忌。
夜空不置可否，微微笑著。
這時，玲瓏低著頭走到夜空面前，對他道：“主人叫她進去?！?p> 夜空含笑側(cè)過身子，給少女讓了讓路。
少女隨著玲瓏消失在外廊，夜空繞到后院。
琴音幽幽響起，揚揚灑灑，聽起來不似之前的輕柔延綿，反而像是一番氣壯山河，雄偉之勢蓬勃而出。
夕陽漸漸西斜，金色的光芒染滿了天邊的云朵，溢出來的那些，又都一點不落地灑在夜空的頭上身上。他榮榮生光的面龐，是那般的氣定神閑。相由心生，他的容顏因自若的心境而俊美倜儻。
最后一個音符彈完，他輕輕抬頭，看到玲瓏蹲在琴前，雙手托著腮如癡如醉。
他笑道：“腳麻了吧？”
“哎呦！”玲瓏順勢坐在地上，“什么都瞞不過你。”
“那人走了？”
“走了，被她的侍女接走了。”
“毒解了？”
“片刻就解了……”
“公主在干什么？”
“在生悶氣?！绷岘囌酒鹕碜樱牧伺氖稚系幕覊m，道，“夜空你可知道她是誰？”
夜空笑了笑，道：“猜出個大概?！?p> 玲瓏驚訝地道：“你從一開始就知道？”
夜空道：“剛開始自然是不知道的，當(dāng)公主回來時，就知道了……”
“夜空，我覺得這次你闖禍了，而且是很大的一個禍?！?p> 夜空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道：“這禍會致死不？”
玲瓏望了望天，道：“死倒不至于，但像現(xiàn)在這樣的好日子肯定也到頭了?！?p> “哦……”夜空點著頭站起身子，招牌笑容掛在臉上，“死不了就好，死不了就能想到解決的辦法?！闭f著話，就已經(jīng)繞到了玲瓏的身后。
玲瓏垂著頭，喪氣地說道：“哎，能有什么辦法？說實在的，我是真的不想再逃了，這些日子骨頭都散了。你說我就只是一個小宮女，怎么感覺自己像是在參與拯救世界，肩頭每天都是比山還重的壓力！好日子剛開始，就到頭了，到底是我命苦，還是公主命苦？夜空，你說……”
她喋喋不休地說了半天，一回頭，夜空已經(jīng)不見了。
她氣得一跺腳，就往霽初房間那跑。走到房門口，門開著，她走了進去。霽初坐在窗邊抬頭瞧著夜空，夜空站在她的面前笑著給她倒水。窗外是醉人的冬景，金光鋪灑在他們二人的身上、臉上，和諧又美好。
恍惚間，玲瓏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世界的盡頭，不小心窺見了兩個神仙在閑聊，那種愜意的神情，哪里像是如臨大禍的模樣？
她心中嘆息，夜空到底是何方神圣？剛剛公主還一籌莫展，覺得可能又要顛沛流離，可夜空才來了這么一會，她竟又變得一臉?gòu)轨o。
水倒完，夜空端給霽初，霽初抿了一口，說道：“鏡花水月……真的可以嗎？”
夜空的笑容別有深意：“以公主現(xiàn)在的身法，可以將這個術(shù)發(fā)揮到六成?！?p> 霽初一側(cè)頭：“只六成嗎？”
夜空粲然一笑：“六成已足夠。”
霽初陷入沉思，玲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完全不明白他們在說什么，但一想起剛剛霽初陰沉的怒容就發(fā)毛，只能在門口站著不敢多問。
半晌，霽初好像不怎么放心地問夜空：“你怎么這么自信這樣行得通？你又不會施術(shù)。”
夜空纖長的睫毛微動，雙唇彎了個好看的弧度，有些狡黠的笑道：“因為這是九尾狐妖王的獨門秘術(shù)，旁人的法術(shù)辦不到，他的卻能。公主你相信嗎？”
霽初啜了一口茶，道：“我相信。”
夜空一笑：“想必公主也知道九尾狐妖王的法術(shù)之霸道?！?p> 霽初目光微動：“我是相信你?！?p> “哦？公主真這么相信我？”
“我不該相信你嗎？”
夜空接過霽初喝完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笑道：“既然公主這么相信我，那我就更不容有錯了，把這件事辦好，也好將功補過，為今天的過失彌補。”
霽初嘆了一口氣，道：“如果不是我的結(jié)界，想必她也找不到這里來。就算她去了望川湖，我也肯定早早就能察覺，避她一避也是容易的。”
夜空沒有接茬，而是道：“那湖，公主多泡一泡是有好處的?！?p> 霽初笑了一笑沒有多說，夜空的腦袋里似乎裝著整個世界的咨詢早就讓她見怪不怪，這么神奇的一個湖，他就算知道也沒什么奇怪。至于他是怎么知道這些的，她已經(jīng)不想深究了。
她望了望窗外，時間過得好快，一輪貓爪子般的彎月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掛在天上。
她轉(zhuǎn)頭對夜空道：“天已經(jīng)黑了，準備一下，今晚就進宮吧?！?p> 聽到霽初這樣一說，玲瓏終于忍不住了，脫口而出：“什么？我們今晚要夜探皇宮？”
霽初給了她一個爆栗：“不是我們，是我和夜空，你留在這里等?！?p> 玲瓏捂著鬧到問道：“那我能不能知道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