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爵凝望著天空，說道：“我后來回想起那一日我追著他的狐火跑，卻一點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我的脊背就發(fā)涼?！?p> 夜空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么波動一閃而逝，他道：“我想，他不至于會想害大將軍的。”
辰爵笑道：“你仿佛對他特別關(guān)心呢！”
夜空道：“那倒沒有，只是，他是大將軍你心目中在意的人，我才故有此說?！?p> “我倒不是怕他害我?！背骄舻?，“只是他這么一個男人，太縹緲，太讓人捉摸不透。他不可能是因為搶了藍(lán)宇尊的女人而投靠我，他火狐妖王，是與九尾狐妖王被大天神所賜而同時輪回的摯交，我不相信會因為這樣的事而老死不相往來。但他這么多年，到底在想什么呢？”
“啊~楓斗、楓斗……”
萬俟凝盯著一株臘梅無意識地念著他的名字，臉上又浮現(xiàn)了剛剛說鳳真尋時一樣的憧憬神色。
夜空微微一笑，對辰爵問道：“那第二個人是誰呢？”
辰爵稍微沉吟了一下，說道：“這第二個人，是梵幽?！?p> “哈？大國師？！”萬俟凝幾乎要驚掉下巴，非常迷惑地問道，“為什么是她？她幾乎毫無存在感?！?p> 辰爵半垂著眼簾，抿了一口酒，對萬俟凝道：“很出乎你的意料？”
“簡直做夢都沒想到！”
辰爵又問夜空：“你呢？”
夜空聳了聳肩：“我對她全無印象?！?p> “這就對了，就是這份‘全無印象’讓人難以理解?！背骄艉Φ难凵裰?，添上了一層冷峻的光芒，他轉(zhuǎn)頭問萬俟凝，“她是什么時候入宮做國師的？”
萬俟凝搖頭：“不知道，我記事起就在了。”
辰爵又問：“你記事起到現(xiàn)在，她在你心中的印象可有過什么變化？”
萬俟凝聽到此話，瞳孔不禁放大，倒吸了一口冷氣般地說道：“是耶，她仿佛……從未變過?！?p> 辰爵冷笑道：“她的存在感未免也太低了。若不是我故意留意，我?guī)缀跤洸坏煤退羞^接觸的任何過往。她縹緲得像云一樣，這一秒是這么一個形狀，下一秒又是別的形狀，而你再回憶上一秒的時候，卻又感覺她的形狀從未變過?！?p> 他也無法忘記，她來投他帳下那一晚發(fā)生的事情。
那么一個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女子，竟是有那般的傾世駭俗之顏，她的身體就仿佛是神所創(chuàng)造一般的完美。
美到……他不敢碰觸。
因為不了解，難以摸透，所以他盡量的與她拉開距離，以便更客觀的審視她。但不知道為什么，她卻對他癡迷到可以付出一切的程度。
十歲，追溯與她第一次相見的時候，他僅有十歲。
那時她幾歲？那時她已經(jīng)在北宸擔(dān)任國師，絕不可能是十歲左右的少女，倘若她是因渡劫脫離輪回的大妖，卻對一個十歲的人類孩子產(chǎn)生愛慕之情，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理解。
她的目的是什么呢？
還有一個更令辰爵想要迫切找到答案的一件事，就是她為什么要在霽初出生的時候?qū)⑺偷搅硗獾目臻g去。
辰爵在很短的時間內(nèi)，腦中閃過這些種種念頭，但他卻無法說出口。
萬俟凝迷茫地凝視著陷入沉思不言不語的辰爵半晌，說道：“就因為這樣，大將軍你對她有戒備之心？”
辰爵扯了扯唇角，含糊其辭地說道：“我不喜與我無法掌控的人過多接觸，所以會對這些人在意。而那些目的、立場和思維均可擺在明面上的人物，無論術(shù)法多么強(qiáng)大，我也不會有所顧慮?！?p> 萬俟凝開始沉思。
突然——
“我想到了！第三個一定是她！”萬俟凝忽然大叫，將辰爵和夜空二人的視線成功引來，“如果是捉摸不透而產(chǎn)生畏懼，那么第三個人就只有她了！”
見兩個男人都已全神貫注地望著她，她頗有些炫耀般地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說：“上古雪姬！”
“呵呵呵呵呵……”辰爵不知道為什么開懷地笑了。
“誒？大將軍你笑什么啊？”萬俟凝感覺自己被羞辱般地紅了紅臉。
“沒什么。”辰爵半收斂著笑容，又望了望夜空，轉(zhuǎn)過臉對萬俟凝道，“你接著說?！?p> 萬俟凝覺得辰爵望向夜空的目光有些捉狹的意味，便也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夜空。
夜空氣定神閑，正端著酒杯正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似也是在等她說，全然沒有什么異樣。
她心中思忖著這兩個奇怪的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但上古雪姬確實是她認(rèn)知中最厲害的人物，于是她仿佛被上古雪姬打了氣一般，中氣十足地說道：“她是亙古便有的大妖，有人說她是神的女兒。也是上次圣戰(zhàn)之后極少數(shù)存活至今的妖鬼。據(jù)說，她是雪的化身，是雪之女皇。圣戰(zhàn)之后，她便大隱，根本沒人知道她在哪，但她的名字卻一直有讓人膽寒的力量。她可讓盛夏變?yōu)槁《?，她可以讓世間的一切在頃刻間變成一坨冰。她，她甚至無所不在……”
夜空道：“既然她圣戰(zhàn)之后便大隱，三公主又是如何知道她的呢？”
萬俟凝俏臉一揚(yáng)，頗為桀驁地說道：“我也有典籍?！?p> 夜空垂目淺笑：“世間的典籍真是不少?！?p> “就許你們有典籍？”萬俟凝不服氣地道，“不要忘了我住在皇宮，宮里的藏書可不比你們國寺的少。”
夜空道：“那是自然。”
他頓了頓，又道：“但問題來了，她既然行蹤縹緲，又大隱了幾萬年，大將軍何必要畏懼她？”
辰爵接口道：“你還別說，她確實算一號人物?！?p> “哦？”夜空似是頗為意外，“我還當(dāng)大將軍對所有僅僅以術(shù)法見長的妖鬼都不放在眼中呢……”
辰爵吟吟一笑，道：“那是因為，她隸屬于我心目中的那第三個人……”
他這一句話，為長亭籠上了奇妙的沉默。
雪，不知何時已漱漱而下。
剛剛還一輪昏黃的半月，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躲在哪里。
萬籟俱寂，仿若是雪隔絕了一切聲響。
辰爵抬頭望著紙片一般的雪花在天地之間緩慢輕飛，意味深長地說道：“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