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潑墨。
無星無月,也無光透過;夜黑風(fēng)高,正是殺人好日子。
微不可查的腳步聲隱隱傳出巷子,整座城市業(yè)已沉睡,大半部分地區(qū)都沒有絲毫光亮,隱藏在暗夜里潛行的那群人,身影也藉由這黑暗隱蔽得更加穩(wěn)妥。
忽然有孩童啼哭聲打破寧靜夜色,婦人驚醒點起燭火,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哄著哭鬧不止的孩子。
點燃的燭火跳動,燭光透過直欞窗照在巷子里,有一雙腳堪堪停在投射在地上的、被直欞窗的縫隙分割成一條條的光亮前頭。
人影晃動,停住了腳步,地上那片光亮被擋了一小塊——因為那光亮在半空之中就被一個人的臉截留住了。
長條狀的光亮曲折映出領(lǐng)頭一個男子的半張臉。
這是一個極為年輕的男子,雖然眉目清秀得像極了女孩子,但臉上三道長長的、直直貫穿了大半張臉的傷疤卻為這張有著文人一樣氣質(zhì)的臉上徒增了幾分戾氣。
他正是陸暖。
眼下他們所處的地方并不是自己的城池,說白了是為了一件要緊的事潛伏進來的。
這座城市,表面看起來和諧安寧,百姓安居樂業(yè),實則暗地里無可避免地,總有暗流涌動。
這個世界早已重新變得混亂很多年了,這青鸞小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都注定卷入混亂的洪流。
——這里當然也不例外,即使是這看起來十分安靜祥和的家庭。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時間久遠的回憶讓陸暖腳步因突然亮起的光亮頓了一瞬,跟隨在身后的人們也毫無例外整齊有序地停住腳步,整齊劃一卻又不會弄出極為明顯的聲響。
這突然亮起的燈光讓他們暫時停住。屋內(nèi)屋外,一明一暗,兩個世界涇渭分明。
不過計劃中的時間還很寬裕,也不急于這一時,這一點小插曲也不能改變什么,陸暖抬腳準備跨過那光亮繼續(xù)前進。
屋內(nèi)孩童哭聲仍未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哭聲之中傳來婦人提高聲音的怒喝。
緊接著傳來耳邊的是婦人稍顯嚴厲的聲音。
“你這么不乖可是會送去給陸暖吃掉的!”
方才還逐漸高昂的哭聲在這句話落下之后戛然而止。
陸暖一腳頓在地上的光亮里,地上塵土微揚,光亮照到他一塵不染的靴子上。
陸暖身后跟著的隊伍也向前挪動了一步隨即停住,誰都沒有言語,更不敢出聲或者是發(fā)出任何一聲的響動,目光具都注視著隊伍之前的一人——陸暖,眼里大多是崇拜與敬仰。
陸暖停下腳步,縮腳從光亮退回黑暗里,從身披的大髦中伸出手做了個“停止、等待”的手勢。
身后眾人心領(lǐng)神會,全都屏氣凝神站立在原地沒做其他的動作,靜待下一步的指示。
屋內(nèi)的孩童和婦人自是無從知曉,窗外只有一墻之隔的黑暗的巷子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他們只不過是普通人,普通地過著普通的生活罷了,不求榮華富貴,只求幸福安康。
就在剛剛陸暖讓所有人停留原地的同時,屋內(nèi)婦人話語依然未停,陸暖以及他身后跟著的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你這小調(diào)皮鬼,是不是忘了娘上次給你講的,陸暖可是青面獠牙,面貌丑惡,三頭六臂……”
“最喜歡將不乖的小孩生吞活剝!”
陸暖緊抿的唇間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稍稍松懈,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來,察覺身后有人開始躁動,甚至隱隱的有一絲的殺意,陸暖用靈力將聲音傳進他們每一個人的耳朵里:“稍安勿躁?!?p> 自從他以雷霆手段一統(tǒng)陸家,并且在之后的家族勢力混戰(zhàn)之中以絕對優(yōu)勢使得陸家奪得一次大勝之后,陸暖的威名和兇名就同時響徹了整個青鸞小世界。
敬仰他的人稱他為天才,英雄。
憎惡他的人稱他為惡魔,梟雄。
無論是英雄還是梟雄那又如何,只要做出一番事業(yè)就好了。
只要堅守住自己的信念,守護好自己想要守護的東西就好了。
只要自己足夠強大,能為自己所在意的人,提供一個安全的庇護所,那他化身妖魔也無所謂。
雖然之前也曾聽到過一些屬下傳到他耳邊的閑言碎語,如今第一次親耳聽到,陸暖自己倒是又覺得有些好笑。
屋內(nèi)幼童不再大聲哭鬧,似是被陸暖的名字嚇破了膽,婦人放下心來唱起兒歌哄孩子睡覺,燭火在微風(fēng)中輕微搖曳。
陸暖盯著地下稍微晃動著的光亮,嘴角的那一抹弧度不知道是哭笑還是自嘲。
原來陸暖之名,竟已能止小兒夜哭。
他在這一瞬間又想起曾經(jīng)——
陸暖臉上笑容逐漸扭曲,那是隱忍了多年的仇恨所導(dǎo)致的。
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卑鄙無//恥//下流……等等最惡劣的詞語完全可以毫無保留的全都用在他的身上。
外人不知道他們家里的情況,誰又能想象得到,這個男人十幾年里竟連自己妻子的名字都不知曉?
一雙兒女都恥于記得男人的名字。
孩子只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也是他壓榨發(fā)泄的對象。
這個男人早就不該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被吸進鼻腔的一小點攝魂煙藥力在男人運起靈力抵抗之時被逐漸揮發(fā),藥效消退,身體的力量一點點復(fù)蘇,男人悄悄將手摸向腰間,想偷偷趁他們不注意發(fā)起突襲。
手還沒碰到腰間上好的材料做成的乾坤袋,男人再度出了一身冷汗——有一只尖銳鋒利的爪子,正抵在他的后心。
“我、親、愛、的、爹、爹、呀,你想做什么呢?”女孩甜膩聲音加重語氣在男人耳邊吐氣如蘭。同時伴隨著翅膀輕扇的聲音。
男人一動也不敢動,腿肚子開始不可抑止地打著顫。身后爪尖似是帶著寒氣,使得一股熱流不受控制流下腿間。
站在門前的陸暖終于緩緩走近,看著男人腳下一灘散發(fā)惡臭液體露出夸張的譏笑:“爹爹您也就只有這點本事了呢?!?p> 陸暖抬起手,紅光一下子照耀滿室之內(nèi)。
男人瞇著眼睛,眼淚鼻涕糊在嘴里,哆嗦著嘴唇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看到半空之中浮現(xiàn)神秘紋路,然后面前略顯矮小少年身上氣勢以恐怖的速度開始拔高。
筑基一層、筑基二層、筑基五層、筑基八層、筑基九層大圓滿、偽丹、金丹一層、金丹二層……足足到了金丹六層中期才停止。
男人感覺身上壓著一座大山,根本就喘不過氣來,而他的身體已經(jīng)先他的思想一步,砸在他剛剛排泄出來的惡臭尿液之中。
陸暖捏了捏拳頭,一邊感受著身體里滿溢的力量,一邊居高臨下地用厭惡的眼神睥睨著男人。
與妹妹所化的妖獸訂立下的契約換來的力量,正適合用來復(fù)仇。
“爹爹啊,你可不能死得太輕易了,接下來,好好享受吧……!”
“不,不,不要啊——!?。 ?p> 嫌男人叫的很煩干脆直接拔掉了舌頭,在男人支吾著發(fā)出模糊不清的單音中,陸暖一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量,將男人的一條手臂給捏爆了,以半空之中飛濺的鮮血為背景,陸暖一臉血跡露出殘忍微笑。
“不好意思,這次試驗力量沒控制好呢,下次不會了,只是個實驗,爹爹可不要再錯怪我了。”
然后在男人眼睛都快瞪得爆出眼眶,張大了嘴卻不能暢快尖叫哀嚎,神智無比清醒之下,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全身的骨骼在陸暖精巧地控制風(fēng)的力量之下,一寸一寸極其緩慢隔著皮肉被碾為了粉末。
等到折磨夠了,輕輕松松將男人同樣惡臭骯臟的一團靈魂從他身上抽出,鬼車笑嘻嘻地捏著自己的鼻子在一邊看著,那骯臟的尸體早沒有了人的樣子,但這個男人犯下的罪孽之前那么一會兒的懲罰遠遠不夠,只可惜他太脆弱了,經(jīng)不起折磨。
與陸暖對視一眼,鬼車捏碎了手中那骯臟的靈魂,而陸暖也在同一時間絞碎了那骯臟的尸體。
屋內(nèi)血腥味濃郁,幾乎每一寸地方都沾染上了飛濺的血液。
女人倒在地上仍未醒來。
陸暖和鬼車手挽著手踏出屋外,緊繃著的心稍微松懈下來,一樁心事就此了結(jié)。
皎潔月光照耀之下,渾身沾滿鮮血的兄妹倆相視而笑,笑出了眼淚,但又滿心幸福。
兩人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遮蔽月亮的烏云緩緩散開,屏蔽小屋的結(jié)界無聲無息碎裂,半晌,屋內(nèi)傳來女人驚恐萬分的尖叫……
……
屋內(nèi)孩童終于漸漸沉入睡夢之中,婦人哼歌的聲音也隨之一停,打了個哈欠,給孩子蓋好被子,吹熄了燭火自己也準備上床睡覺。
最后一聲低低的嘟囔也沒有例外地被陸暖收入耳內(nèi)。
“陸暖啊……聽說他治理有方,在他的治下城池格外繁榮呢……唉,不知道這世道什么時候才能和平下來,如果有陸暖那樣年輕有為的人領(lǐng)導(dǎo)其實也不錯……”
燭火熄滅,黑暗再臨。屋內(nèi)屋外再也沒有任何區(qū)別。
“呵?!?p> 陸暖不由一聲輕笑,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疤,眼前一瞬間浮現(xiàn)妹妹的模樣,但他再也沒有任何遲疑,帶領(lǐng)身后眾人向著既定的目標地點快步趕去。
時間還夠,時機正好。
這一夜,定當極為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