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未免太過夸張,但這個世界很少有錢不能擺平的事情,如果有,那就是因為錢不夠,因為超脫外物的圣人畢竟是少數(shù)。
段干很顯然就不是圣人中的一員,這貨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見錢眼開的王八蛋。
接住蘇萱扔過來的紙張,段干嘿嘿笑了兩聲,笑的見牙不見眼,對蘇萱扔過來的紙張看都不看,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懷中,一點都不擔(dān)心這上面東西的真假。
收了好處,段干伸手在空中一拍,清脆的掌聲在夜晚傳出去很遠,蘇萱便察覺到四周的陰暗處響起了衣衫劃破夜空獵獵作響的聲音,一個個模糊的身影在周圍房頂上出現(xiàn),靈活的像是只猴子,眨眼間便消失在遠處的黑暗中。
世上最漫長的莫過于苦苦等待,蘇萱如同一只困獸一般在狹小的空間中來回走動,一臉的暴虐,雙目通紅,蘇萱無法想象牛見虎此時正在遭受什么樣的痛苦,牛見虎的武藝本就不俗,能在光天化日下輕易制住他,讓他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只能悄悄捏破玉佩用來示警,顯然不會是泛泛之輩,連馬老三這種久經(jīng)沙場的狠角色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丁點的線索,蘇萱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站在這里干著急之外沒有任何作用。
一旁的孟娘緊張的盯著走來走去的蘇萱,想要出言安慰一下,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只能陪著蘇萱一起著急。
相比之下段干這貨就放松多了,就連周福都怕不好交代,連夜帶著人搜索蘭州城,段干好像一點都不在乎牛見虎的死活,果然是背靠大樹好乘涼,這王八蛋抱著世上最粗的一條大腿,出事的地方也不是他的地盤,他只是順道來傳旨的而已,天塌了也有周福這個倒霉蛋頂缸。
蘇萱很想一巴掌抽在段干那張愜意的臉上,但卻提不起那個興趣,如果牛見虎出事了,蘇萱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跟老牛交代,恐怕一輩子都沒有顏面去面對老牛。
事實證明蘇萱花的錢很值,五更天的時候,蘇萱耳邊聽到了打更人用鐘鼓發(fā)出一塊四慢的聲響過后,陰暗的小巷口終于走進來一個人,佝僂著身子,其貌不揚的樣子放在在大街上屬于看上一眼轉(zhuǎn)身就會忘記的那種,蘇萱從沒在段干的身邊見過這個人,但是卻知道這家伙一定是段干的手下之一,而他帶來的消息也讓蘇萱重重的松了口氣,整個身子仿佛一瞬間就被抽空了力氣,若不是孟娘眼尖,蘇萱差一點直接坐在地上。
牛見虎總算是被找到了,經(jīng)過一夜的等待,四點多了,天也應(yīng)該快亮了。
在縣衙內(nèi)的床上見到小牛的時候,蘇萱發(fā)現(xiàn)小?,F(xiàn)在的樣子很慘,真的是真慘,慘到?jīng)]法見人,臉腫的就像是一個豬頭,眼睛被擠成了一條縫,兩腮高高鼓起,活像一只癩蛤蟆,嘴唇像是兩根香腸不是在說笑,蘇萱覺得等小牛清醒過來后恐怕連說話都很困難。
但就是這樣一副凄慘的模樣,卻讓蘇萱將一顆心徹底放進了肚子里面,之前檢查的醫(yī)者拍胸脯保證說都是皮外傷,馬老三卻對此嗤之以鼻,對周福派過來的醫(yī)者說得一個字都沒有相信,在他看來,自家這邊有蘇萱這種神醫(yī)在,哪有這種庸醫(yī)開口的份,若不是周縣令的好意不好拒絕,馬老三根本就不想讓這種庸醫(yī)幫牛見虎診治,馬老三一直跟在這名醫(yī)者身邊瞪大眼睛盯著他,跟防賊似的,相比之下,馬老三當(dāng)然是更信任蘇萱。
蘇萱洗干凈雙手仔細的給小牛檢查了一遍,很好,全身上下的骨骼完好無損,趴下身子側(cè)耳傾聽片刻,呼吸沉穩(wěn),心跳有力,呼吸沒有雜音,想來五臟六腑也沒有受傷,在牛見虎的耳邊輕輕叫了幾聲,小牛眉頭皺了皺,或許是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摸了摸小牛的額頭,很干,沒有出汗。
這就讓蘇萱奇怪了,出手的人顯然是一個練家子,而且在這方面造詣很深,否則小牛不至于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但對方下手卻很有分寸,仿佛只是想要狠狠教訓(xùn)一頓小牛,打人不打臉,人家偏偏反其道而行,除了臉,小牛身上沒有一處傷勢,也沒有腦震蕩的跡象,現(xiàn)在只是累的睡著了,身體機能完好無損,只是這幾天不能見人了。
雖然看著很慘,但都是小傷。
根據(jù)段干所說,他的人在一個荒廢的院子里發(fā)現(xiàn)小牛的時候,小牛的身下還鋪著厚厚一層稻草,身上蓋著干凈的薄被,辨認了好久才從衣衫上確定牛見虎的身份,作為被綁架的人質(zhì),這待遇顯然已經(jīng)屬于vip級別的了。
雖然蘇萱還不知道到底是誰因為什么將小牛劫走,但是如今小牛安然無恙的回來就是好事,直到此刻,蘇萱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小肚子抽筋一樣的發(fā)疼,一晚上在小巷里面來回的走來走去,有這種感覺一點都不奇怪。
蘇萱就這么坐在小牛的床邊給自己揉著小腿,期間周福來過一次,見到小牛無礙之后顯然也松了口氣,說了兩句話之后就急急忙忙離開,他接下來還有一堆的麻煩需要應(yīng)付。
程處默也來了,離得近了,蘇萱才發(fā)現(xiàn)程處默長著一雙劍眉,很有英氣,膚色有些發(fā)黑,風(fēng)吹日曬的小牛的膚色跟程處默也差不多,配上一雙明亮的眼睛透著干練,見到小牛這幅樣子,先是怒氣勃發(fā),一臉的不忍,從蘇萱的口中得知這些都只是皮外傷,養(yǎng)兩天就能恢復(fù)后,程處默顯然想要發(fā)笑,最后雖然忍住了,但是臉也被憋得通紅,哼哼哧哧了半天才從嘴里面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萱姐放心,今天我就守在門外,再有人想要傷害見虎必須要過我這關(guān)?!?p> 他的聲音剛落,粗狂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來。
“老夫還沒死呢,用不著你在外面給這個不爭氣的小子守門,學(xué)藝不精怨得了誰,活該被打成這副樣子,倒是你這個蠢貨,私自帶軍入城是多大的罪過你不知道?做事情沒有一點腦子,讓我們以后怎么把家業(yè)放心交到你們這群不爭氣的子孫手里。”
老牛行走入風(fēng),龍行虎步見一步跨進了這個房間,強壯的身軀帶起來的風(fēng)勢將昏暗的油燈吹得明滅不定,原本一臉精明干練的程處默在見到老牛后,就如同見了貓的老鼠,立刻就換上了另一副表情,弓著身子,一臉恭敬,帶著討好的笑容對老牛說道。
“牛伯伯您來了,我不是派人通知您見虎已經(jīng)沒事了么?”
老牛冷哼一聲說道?!拔乙窃俨粊恚銈兡馨颜麄€蘭州城鬧翻天,帶兵入城是多大的罪,蘇萱這個小丫頭不知道,你跟在你爹身邊這么多年難道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做事如此莽撞,這是要掉腦袋的罪責(zé)你知不知道?”
程處默嘿嘿直笑,瞅著老牛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這不是還有牛伯伯和我爹呢么,天塌下來還有您兩位會給我們這些小輩頂著,晚輩又不是想要造反,最多罰俸降級而已,混兩年就混上去了,不礙事的?!?p> 老??粗鴱澭饕镜某烫幠m然一臉的憤怒,眼底卻有著欣慰,平時果然沒白疼這個小子,關(guān)鍵時候即便拼著受罰也要為自家兄弟著想,讓老牛心生感動,所以抬起一腳就將程處默踹了出去。
“滾吧,找個房間睡一會,天亮了抓緊時間把糧草給我老兄弟運回去,這邊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p> 等到嬉皮笑臉的程處默恭敬的給老牛行了一禮離開后,老牛將房門關(guān)上,坐在床邊一臉愧疚的蘇萱站起身,囁喏了半天才說道。
“牛伯伯……我……”
老牛伸手阻止了蘇萱,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牛后,心疼的眼角直抽。
“小牛怎么樣?”
蘇萱連忙開口安慰道。
“除了臉上這點皮肉傷,身上連一個傷口都沒有,幾天之后就應(yīng)該沒有大礙?!?p> 老牛點點頭,對蘇萱的醫(yī)術(shù)他還是相信的,轉(zhuǎn)身向蘇萱伸出了手,蘇萱一縮脖子,但老牛卻并沒有抽蘇萱的后腦,只是放在蘇萱的頭頂揉了揉,無奈的嘆道。
“這邊的事情馬老三和孟娘都已經(jīng)告訴我了,這小子弄成這樣跟你沒有一點關(guān)系,你無需自責(zé),誰知道這個不爭氣小子無意中招惹到了哪路好手,讓他受個教訓(xùn)也好,索性出手的人殺心不重,只是略作教訓(xùn)而已,倒是你,平時鬼精鬼精的一個丫頭,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連老夫都敢算計,今天卻被小牛的事情絆住了心神,關(guān)心則亂,讓段干那個閹貨占了便宜?!?p> 蘇萱楞了一下,皺眉思考片刻,一開始還沒注意到,現(xiàn)在放心下來的蘇萱也覺得當(dāng)時段干的舉動有些不對,小牛失蹤后,他表現(xiàn)的也實在是太安穩(wěn)了一點。
瞧見蘇萱的表情,老牛冷笑一聲,陰沉著臉說道。
“老夫在大唐再怎么說軍方這邊也有一點影響力,小牛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蹤的,他敢那么安穩(wěn)?一旦小牛真出了什么事,不管周福還是段干,老夫誰都不打算放過,即便他藏在皇城里面,老夫也敢提著橫刀殺進去砍掉他的腦袋?!?p> 老牛說的話很霸氣,這才符合蘇萱心目中的老牛,經(jīng)過老牛的提醒,蘇萱猛地瞪大了雙眼,一臉不敢置信,脫口而出。
“牛伯伯的意思是,小牛的失蹤就是……”
說著,蘇萱小心的向著段干居住的位置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