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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爭遺跡

第二章 五年,還活著

戰(zhàn)爭遺跡 無盡深空 2982 2017-08-30 10:29:14

  將水池里碼的高高的一堆餐盤洗干凈后,沐梵找來了一塊干抹布將早已凍得麻木的雙手擦干,放在嘴邊大口哈著熱氣,刺骨的冰冷稍微緩解了一些。

  “小梵,過來,”餐廳老板指了指自己旁邊的凳子示意沐梵坐下。

  沐梵趕緊走到他旁邊坐下,乖巧的抬起頭看著他,眼前的中年人是奶奶去世后,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倚靠,如果沒有他,沐梵活不到今天。

  比爾將火盆向沐梵身邊推了推,從兜里掏出了200塊錢塞到他手中,摸了摸沐梵的頭。

  “大叔,怎么給我那么多,比平時多了一倍,大叔是不打算要我干活了嗎?”沐梵擔(dān)憂的看著餐廳老板比爾。

  “呵呵,說什么話呢,最近天氣實在太冷了,還要你干那么多活,這是你應(yīng)得的報酬,新年快到了,去買幾件衣服吧,你這身衣服也太薄了,穿了好幾年了吧,早就不合身了?!?p>  “怎么會辛苦呢,要不是大叔你收留我,我早就餓死了,說起來,奶奶去世的時候還是大叔你給出錢辦的葬禮,一直也沒能還給大叔,真是慚愧?!?p>  “這孩子,說的什么話,我和你父親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伯母去世我都不出面幫忙的話,我還算是個人嗎?那些錢你就不用管了,現(xiàn)在早點回去休息吧,晚了可能又要下大雪,路上濕滑不安全,”比爾拍了拍沐梵的肩膀。

  走出溫暖的餐廳,一陣刺骨的寒風(fēng)襲來,沐梵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將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頂著風(fēng)雪朝家所在的街區(qū)快步走去。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小樓前,沐梵停在原地仔細(xì)看了看,然后朝著她快步跑了過去。

  “婧怡,你在這里干什么,”看著她站在雪地中瑟瑟發(fā)抖,沐梵趕緊拉了拉她的外衣。

  “沐梵,我,我有話和你說,”驚慌失措的婧怡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潑,冷靜的像個乖寶寶。

  沐梵趕緊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將她拉進(jìn)了屋內(nèi),輕輕拍去她頭上和肩膀上散落的雪花。

  扶著她的肩膀,沐梵皺起眉毛看著她:“你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p>  “我,我不想離開你,”蘇婧怡呆呆的看著他,眼里淚光點點。

  “離開,為什么?”沐梵吃驚的看著她,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失去這個唯一的朋友。

  “我要走了,今天父親突然收到爺爺稍來的信,他讓我們搬回羅蘭去,我怕以后沒有機(jī)會再來和你告別,所以就連夜跑了出來,”輕輕拉著他的手,婧怡低著頭哽咽的說道。

  沐梵的身體輕輕顫抖了一下,慢慢松開手呆呆的看著窗外大雪紛揚(yáng),夜色似墨,一陣心酸:“是嗎?這可是好事情啊,在首都的話肯定會比在這里好很多的?!?p>  抬頭看著沐梵蒼白的臉,蘇婧儀再也忍不住,眼淚不斷流下:“回去以后我再也沒朋友了,再也見不到你了?!?p>  “怎么會呢,你以后一定會有很多朋友的,她們會陪著你長大,也許以后我們還能有機(jī)會再見面,不要難過,”沐梵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蘇婧怡趴在他肩膀上大哭了很久,沐梵緊緊抱著她,對于一個12歲的孩子來說,他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擦干眼淚,她打開書包,拿出一本照片大小的精美日記本放在他手中,“以后把你的生活寫在日記里,再見面的時候一定要拿給我看?!?p>  沐梵看著她肯定的點了點頭,“我一定會的”。

  站在雪地里,蘇婧怡轉(zhuǎn)身揮手大叫:“不要忘記我,將來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再見,沐梵?!?p>  看著夜色中蹣跚遠(yuǎn)去的身影,沐梵無力的靠在房門上:“將來嗎?但愿吧,愿你平安,婧怡?!?p>  翻開筆記本,里面夾著一張照片,照片中一頭柔順黑發(fā)的漂亮女孩站在櫻花樹下,笑得很燦爛,身后落櫻繽紛。

  照片背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新紀(jì)元標(biāo)準(zhǔn)歷579年,沐梵,勿相忘,蘇婧怡?!?p>  將筆記本收好,用雙手捂著臉,淚水不住的滑落,他再也沒有朋友了。

  此后的幾天,沐梵再也沒有等到婧怡,除了他父親到學(xué)校里幫她辦理了轉(zhuǎn)學(xué)手續(xù)外,他再也沒有得到過關(guān)于她的任何消息。

  沐梵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夢里,他們還是12歲,夢中那個女孩,還是一樣穿著紅色棉外套,站在櫻花樹下開心的對他笑著,柔順的長發(fā)上落櫻點點。

  “嘭,”一顆炮彈落在陣地前方,爆炸的氣浪掀起了大片泥土,泥土落下將正在壕溝里做夢的沐梵埋了起來。

  踉踉蹌蹌掙扎著從泥土堆中爬起來,搖搖頭將鋼盔上的泥土震落,沐梵拿起望遠(yuǎn)鏡小心的趴出壕溝趴在陣地上觀察著對面的情況,喃喃說道:“卑鄙的奧倫薩小崽子,就知道搞突然襲擊?!?p>  從望遠(yuǎn)鏡中看去,遠(yuǎn)方隱蔽的樹林里,敵人的火炮噴出了一條條火蛇,樹上大片白雪被震落,一顆顆炮彈朝自己的陣地呼嘯而來,沐梵對了對焦距,想要把敵人炮兵的位置看清楚。

  身后伸來一雙大手用力的拖著他的腳將他拉下了壕溝,剛撲到壕溝里,就聽到巨大的嘭嘭嘭嘭之聲不斷響起,陣地上、壕溝里傳來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斷肢殘骸飛的到處都是,冰冷的火炮肆意無情的收割著年輕鮮活的生命。

  “長官,你不要命啦,”身邊的副官穆勒對著他的耳朵大聲吼道,被震的頭暈?zāi)垦5你彖笥昧u了搖頭,張開干裂的嘴唇對著他大聲叫道:“你說什么?”

  穆勒將雙手合攏對著他的耳朵再次大叫:“我說,長官你不要命啦?!?p>  “去,讓大家準(zhǔn)備反擊,他們要上來了,”沐梵拍了拍身邊的穆勒,示意他召集人手準(zhǔn)備反擊。

  穆勒彎著腰在壕溝里來回穿梭,在膽小的士兵身上踹了兩腳,一把將躲在尸體下的士兵從地上拖起來,把槍塞到他手中,用沙啞的聲音不停的喊著:“還有活的嗎,起來,快起來,敵人上來啦,準(zhǔn)備反擊?!?p>  沐梵抬頭望去,原本以為已經(jīng)傷亡殆盡的陣地上一個個綠鋼盔又冒了出來,不禁大聲笑了笑:“嘿,娘的,像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老子還以為你們這些土匪都死絕了呢。”

  “放心吧,長官,你死了我們都不會死,老子還沒碰過女人呢,”一個士兵有氣無力的回了句。

  “哈哈哈哈哈,”陣地上傳來了一陣陣哄笑。

  “等打完仗,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們,”沐梵大聲恐嚇著。

  “長官,你還是多找?guī)讉€女人來狠狠收拾我吧。”

  “你們這群下流胚子,早點死了算了,省得去禍害別人,”沐梵哭笑不得,這群流氓就是自己帶出來的兵。

  在這種殘酷的戰(zhàn)場上,紀(jì)律已經(jīng)變得蕩然無存,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每個人都在大聲宣泄著心中的陰暗,榮譽(yù)?就是個屁,每個人都只為了活下去這種渺小而狹隘的理想而堅持著。

  “開火啊,流氓崽子們,”隨著沐梵一聲令下,陣地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嗒嗒嗒嗒嗒,”重型機(jī)槍噴著火蛇掃射而過,正向他們沖鋒而來的奧倫薩士兵像麥子一般成片倒下,幾個士兵甩出手雷,被炸斷了腿的敵人被沖擊波掀著向后飛去。

  剛說要幾個女人的士兵,此刻也已經(jīng)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戰(zhàn)爭打到第五個年頭,沐梵見到了太多的死亡。

  打退一波沖鋒之后接著又是一陣猛烈的炮擊,然后又一波敵人沖了上來,反反復(fù)復(fù),人命一波接一波的被收割著。

  “長官,敵人實在太多了,頂不住了,”高大魁梧的穆勒氣喘吁吁的跑過來,站在他身邊彎著腰說道,眼里是深入骨髓的疲憊。

  “頂不?。磕谴蠹揖鸵黄鹚篮昧?,去,讓通訊兵聯(lián)絡(luò)炮兵陣地開炮,立刻去,”沐梵冷冷的看著眼前的高大個。

  “通訊兵都死光了,通訊器也壞了,沒辦法啦?!?p>  短暫的失神后,沐梵對著他一揮手,“既然指望不上炮兵,那就讓傳令兵過去,立即命令一營發(fā)起突擊?!?p>  穆勒咬了咬牙,“是,”對他敬了一個禮,轉(zhuǎn)身向后跑去,跑著跑著一個踉蹌,身體慢慢倒下,一顆流彈飛來穿透了鋼盔打進(jìn)了他的太陽穴里。

  看著躺在地上高大魁梧的穆勒,沐梵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然后重新拿起望遠(yuǎn)鏡仔細(xì)觀察著敵人動向。

  “傳令兵,命令一營從左翼發(fā)起突擊,把敵人壓回去。”

  “報告長官,傳令兵死了,”身后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

  沐梵轉(zhuǎn)身看著眼前稚嫩瘦小的士兵,想起了五年前的稚嫩的自己。

  “幾歲了?”

  “報告長官,14歲,”士兵認(rèn)真的敬禮回答道。

  “怕嗎?”

  “不怕?!?p>  “那么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傳令兵,去吧,士兵,去傳達(dá)命令吧,讓一營馬上突擊?!?p>  一營端著刺刀沖了出去,可是并沒有阻止住敵人進(jìn)攻的腳步,看著自己的部下一個接一個倒下,沐梵對著其他人大聲吼道:“所有人上刺刀,準(zhǔn)備全線突擊?!?p>  從壕溝里隨便撿了一支沖鋒槍,將刺刀插上,端著槍躍出壕溝,帶頭向坡下沖去,沖到奧倫薩帶隊軍官面前,高高跳起抬槍狠狠刺入了他的心臟,兩敵相遇,刺刀見紅。

  13歲那年冬天最寒冷的時候,就在蘇婧怡離開的第二個月,奧倫薩帝國不宣而戰(zhàn),數(shù)十萬重兵壓境,開始大舉進(jìn)犯王國領(lǐng)土。

  萊斯王國雖然有了充分的準(zhǔn)備,可是在奧倫薩的快速突擊和裝備人員數(shù)量壓制下,北方邊境重鎮(zhèn)喀徹市僅抵抗了一周便告陷落,大批潰兵和逃出來的居民涌入了斯托克,學(xué)校正式宣布停課。

  市政廳由于物資準(zhǔn)備不充分,缺衣少糧的潰兵洗劫了城市的各個超市、糧行和飯店,市長在亂軍中被踩踏身亡,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陰云中。

  城里的中產(chǎn)家庭開始大量逃向南方,自己工作的餐廳也已關(guān)門歇業(yè),比爾大叔帶著家人去了南方,失去生活來源的沐梵只能靠野菜度日,最后在那個好心的鐵路警察幫助下,他在野戰(zhàn)醫(yī)院中找到了一份做傷兵護(hù)理的工作才活了下來。

  很快斯托克也成為了交戰(zhàn)的前沿陣地,沐梵不得不跟隨野戰(zhàn)醫(yī)院撤離到了后方,他身上除了那本筆記本和父母的照片,什么也沒帶出來。

  在護(hù)理所中每天看著無數(shù)傷兵在絕望的嚎叫中悲慘的死去,胸中那炙熱的的血液漸漸冷卻。

  工作之余,他總是一動不動的坐在醫(yī)院后面的草地上,呆呆的望著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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