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皇宮內警鐘響起,開京城大部分官員下意識向最安全也是最后一道防線靠攏。由于高麗肅宗時期便靠私兵制平息國內叛亂,王俁繼位后更為重視此撥亂反正之法。宰相崔弘嗣、御史中丞金富轍、中書主事曹舜紛紛率領家丁護衛(wèi)前來保駕,總算解了王俁燃眉之急,不至于讓太監(jiān)宮女為禍宮闈。
隨后又有王俁親自提拔的金正純、拓俊京前來統領近衛(wèi),總算是讓這位君王恢復了些許鎮(zhèn)定。畢竟此二人都是勇武擅戰(zhàn)之輩,金正純乃心腹大臣尹瓘的孫女婿,號稱有萬夫不當之勇;拓俊京崛起于微末,王俁對其有知遇之恩,二人都是眼下值得托付的親信。
后續(xù)參知政事李資謙、尚書大臣李國瓊、諫官李汝霖等住在開京城北的官員陸續(xù)趕來,未過片刻,議政大殿便聚滿了衣衫不整甚是狼狽的國之忠良,且這伙大臣很快便為抗爭到底還是屈服投降的選擇爭吵不休起來。
主戰(zhàn)派的官員,各個神情激憤,他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呼聲在殿內回蕩,他們堅信,作為國家棟梁,應當挺身而出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捍衛(wèi)國家的尊嚴;他們指責投降派是懦夫,是背叛者,是棄家國大義于不顧的無膽鼠輩。
反觀主張投降的官員雖然聲勢上不如主戰(zhàn)派,但也的確是為君王人身安全而考慮。在他們看來城既已破,皇宮陷落敵手也是早晚之事,不如先虛與委蛇一番,用談判的方式爭取有利的條件,以最小的代價換取和平才是穩(wěn)妥之舉。
雙方之間的爭執(zhí)愈發(fā)激烈,言語中充滿了火藥味,王俁見平日里最有主見的宰相崔弘嗣、參知政事李資謙皆閉口不言保持沉默,便向二人主動問計:“兩位都是股肱之臣,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可有何計教孤?”
崔弘嗣早等此問,方才主張投降的可都是仁州李氏派別的下屬官吏,于是率先發(fā)難:“前些時日,貴公子于禮成港失蹤,現今可有探聽到下落?”
李資謙聞言,眼皮直跳,不敢直言回答,急中生智轉移話題:“君子不立危墻之下,臣請王上更換便服快速脫身,并下令別武班回援救駕?!?p> 總算聽到一條像樣的計策,王俁正待點頭同意時,崔弘嗣上前攔道:“王上三思,在宮內賊軍或還有顧慮,出了宮可是明槍暗箭無數,更為兇險?!?p> 崔弘嗣話中深意,王俁當然清楚,身份是他目前唯一可依仗之物,在宮內只需考慮應對攻入城內的敵軍,出了宮還要防備亂臣賊子拿他的頭顱請賞邀功。
王俁無奈的癱坐一團,崔弘嗣則繼續(xù)將矛頭對向李資謙:“李參政整日將忠良掛在嘴邊,如今卻出此下策,難不成也有有窺覦神器之心?!?p> 話音未落,殿外傳來陣陣撞擊宮門的聲響,仿佛山洪暴發(fā),又似萬馬奔騰,每一聲撞擊都如同天崩地裂,將殿內的緊張與絕望推向了極致。
眼看最后一道防線即將破開,王俁并高麗眾臣深知留給他們抉擇的時間不多了。
正當眾臣鴉雀無聲之際,中書主事曹舜突然站出身來,鄭重地拜別王俁:“老臣去陣前邀戰(zhàn)為王上拖延些時間?!?p> 話畢,曹舜毅然決然的沖出殿外。崔弘嗣見狀抬了抬手想要阻攔,見其目光堅定,心存死志,只好嘆息著拱手送別。待曹舜走遠之后,崔弘嗣不屑地瞥了眼李資謙,沖王俁建言道:“請王上登樓擂鼓為曹主事助威,好教賊子知道我高麗并非無忠勇之士。”
王俁面色復雜,既不愿意做受辱之君,也不想死于賊手,正當猶豫不決之際,李資謙勸道:“王上不妨借此機會窺探敵軍虛實,若只需舍些黃白之物便能打發(fā)走這伙悍匪,眼下豈不是自尋煩惱?”
王俁聞言,點了點頭,開口贊道:“愛卿所言極是?!彪S后王俁便由群臣擁護著登上城樓,準備一看究竟。
然而此刻被眾人寄予厚望的曹舜已然落馬,敵軍一手持金色長槍的雄壯之士正在門前耀武揚威,呼喝著讓他們投降。
王俁抬了抬手中鼓槌,呆立當場,御史中丞金富轍見狀,為緩解尷尬只能硬著頭皮舉薦:“臣舉一人,武藝超群,可滅賊子威風?!?p> 金富轍開了個好頭后,主戰(zhàn)派紛紛上前舉薦,什么力能扛鼎、勇冠三軍、生裂虎豹、百戰(zhàn)百勝的猛將開始扎堆冒了出來。
王俁當然清楚其中貓膩,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遂下令:“若殺敵將一人,官升三級,賞銀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戰(zhàn)鼓雷動之時,隨之而起的是一聲聲震耳欲聾的咆哮,或使大刀,或舞長槍,一一殺向手持虎頭金槍的盧俊義。
今夜鏖戰(zhàn),各營將士皆有收獲,唯獨盧俊義這個主將還未發(fā)利市,難免手癢。因此不顧軍師朱武再三勸阻,盧俊義還是任性的接下最后一戰(zhàn),并不讓任何人插手,只為殺他個痛快,以泄心中郁氣。
可惜交手之后,盧俊義越打越掃興,敵將咋呼的很歡,卻皆是銀樣镴槍頭,如同蚍蜉撼樹般,難有一合之敵。這般連挑十七人,盧俊義十分不耐地沖城墻上喊道:“高麗將士可是皆如土雞瓦狗一般?”
高麗國上下皆習漢話,倒是聽懂了盧俊義所言何意,可惜還不如不懂,連同王俁在內,盡皆羞愧難當。
王俁怒置鼓槌,長嘆息道:“若有別武班在側,定不會讓孤顏面盡失?!?p> 在旁觀戰(zhàn)且負責守衛(wèi)群臣的金正純與拓俊京突然對視一眼,默契的點了點頭后,金正純披甲提刀,如一道閃電般沖向敵陣。
盧俊義見對方來勢洶洶,遂正色以待。徒一交手,感受了下分量,盧俊義面露喜色,暗道終于來了個有些本事的,于是沉下心來與之細斗了幾合。
城墻上面色羞愧的高麗群臣再次燃起希望,豈料還未高興幾個呼吸,金正純便拖刀俯于馬背敗下陣來。
盧俊義見狀自知對方技窮想使拖刀計,便藝高人膽大的驅馬前追。
果如盧俊義所料,金正純放其近身后,突然爆起,一招自下而上的橫掃千軍,直撲盧俊義面門,卻被早有防備的盧俊義側身輕松躲過,正當盧俊義想要一槍結果了金正純時,突然聽聞悠長的嗡鳴聲,盧俊義強壓怒火,低伏身軀躲避暗箭。
為盧俊義壓陣的花榮、龐萬春都是萬中無一的神射手,怎會眼睜睜看著主將中箭無動于衷?;s彎弓射箭,后發(fā)先至攔截了空中殘影,而后正欲再射之時,金正純已然落馬。
二人默契的相視一笑,隨后龐萬春驅馬游走于陣前,并對花榮說道:“算上方才那個,一百一十三人,正好持平,這放暗箭之人就當作決勝局如何?”
花榮笑著答道:“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