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樹酒吧,一樓大廳。
僅有的一點空地上,韓蕭和近在咫尺的蒙少四目相對,旁邊站著充當裁判的酒吧老板。
他看著對面依然是怒氣沖沖的蒙少,對酒吧老板問道:“可以開始了嗎?”他不想浪費太多時間和力氣。
老板也不怕被打壞東西,打架斗毆在這里太常見了,隨口說道:“開始吧。”
話音剛落,韓蕭便猛然沖出,口中說道:“第一招。”
蒙少完全沒反應過來,他肚子里還憋了好幾句狠話,等著裁判說完開始之后先把狠話放了,然后再拔劍開打,以往的切磋都是這樣,哪有對面這么不講規(guī)矩的人。
年輕人可沒空管規(guī)矩不規(guī)矩,他沒有拔刀,只是將刀鞘倒持,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到三米,一步就能邁過。
蒙少雖然措手不及,但至少還能做出反應。拔劍是來不及了,只能躲開。
在他剛側開身子的時候,韓蕭輕笑一聲,手中刀鞘突然擊出,正是對方躲閃的方向。
他這一招還是跟希維爾學的,出力先出七分試探,再留三分應變。
場下的希維爾顯然也是想到了她最初和韓蕭的交手,嘴角微微一彎。她低下頭,喝著麥酒。
這場戰(zhàn)斗沒有必要再看了,輸贏已經注定。
蒙少剛剛閃開一記虛招,刀鞘的鞘尖就已經擊中他的腹部。劇痛中,他瞪睛咬牙拔出大劍,一劍劈出!
年輕人暗贊一聲,這種疼痛換做一般人能堅持住不跪下,就已經了不起了。對方能做到這一點絕對值得稱贊,可惜對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第二招?!?p> 韓蕭展現(xiàn)出了身材瘦小的好處,他彎腰低頭,就避開了對方劈來的大劍,頭頂劍風劃過,吹動他的發(fā)梢,然后就繞到了蒙少身后。
直到這時,后者的這一劍才剛剛劈完。
又是一記刀鞘前擊,蒙少的膝蓋后方一陣刺痛,半跪在地。
這個男人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屈辱,他一聲怒喝,強忍痛楚,右手持劍倒刺。
被人戲耍到現(xiàn)在,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把身后的這個混蛋刺穿!
但韓蕭僅向前走了一小步,就站到了對方的左手,蒙少這含恨一劍從右邊刺來,此時自然落空。
“第三招?!彼焐陷p輕說著,同時將刀鞘輕巧地架在對方的脖子上。
“你輸了。”
刀下的男人何止是輸了,簡直是從頭輸到尾,但自始至終都處在憤怒狀態(tài)下的蒙少哪里還記得輸贏二字,只想把眼前這個可惡的東方人一劍劈成兩半。
他正要起身再打,身后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喝。
“滾回去!”
蒙少回頭氣沖沖地說道:“大哥,我還沒打輸!”
“閉嘴!”
蒙多離座起身,按住前者的肩膀一把扔回椅子上,像是扔一個小弟弟一樣,說道:“好好想想你輸在哪了?”
蒙少臉色陰晴不定,不服氣地瞪著一臉無所謂的韓蕭。他明明還能打,一身力氣連兩成都沒使出,怎么能叫輸了?
年輕人把長刀掛回腰間,看著后者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過也不怪對方輸得不服氣,自己為了省時省力,盡使小聰明。
其實從蒙少開始生氣憤怒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甚至是從兩人開始說話的時候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韓蕭先是用言語試探了兩句,就看出對方是一個一根筋的男人,于是接二連三地激怒他,蒙少果然一副火冒三丈的模樣。
要知道憤怒不會使人爆種,只會教人蠢笨。
然后他又選擇了一個窄小的,不利于大劍發(fā)揮的場所。
這些還不夠,他還利用了裁判的影響,搶在開始時主動進攻,占據先手,逼得對方手忙腳亂。
三重優(yōu)勢疊加,他才會贏得如此輕松。
蒙多顯然看明白了這些事情,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然后對著韓蕭說道。
“多謝...亞恩先生幫我教訓這個弟弟,平時大家都因為我的原因沒人敢說他什么,我這個弟弟也總以為他很厲害,今天亞恩先生打痛了他,也是打醒了他。但是...”
蒙多話語陡然一轉,聲音變冷:“但是這畢竟是我唯一的弟弟,我這個當哥哥的也不能眼看著他被白打一頓,而且還是被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打敗,弟弟不服氣,當哥哥的也難做。”
蒙多向前踏了一步,高大魁梧的身軀極具壓迫感,接著說道:“不如亞恩先生和我來打一場,讓我這個弟弟輸得心服口服?!?p> 韓蕭從對方站起身就一直認真聽到現(xiàn)在,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實在沒想到眼前這個外表粗狂的男人說話居然還會繞彎,實在是人不可貌相。但是對于對方話里的意思——也就是說要打一場這件事,沒有一點意外。
他為什么一開始就想著省時省力解決這場戰(zhàn)斗,他明明可以在硬實力上打敗對方,卻又使盡小手段,沒有別的原因,就是為了接下來的這場戰(zhàn)斗。
且不說當著哥哥的面打了弟弟會有什么后果,單說他在眾人眼中還有一個身份—希維爾的擋箭牌,蒙多的情敵,就沖這一點,這一架也必須要打。
年輕人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奇怪,在蒙多對他釋放戰(zhàn)意的時候,他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害怕嗎?
當然害怕!
蒙少的身材本就魁梧,能一口一個‘小朋友’的叫著韓蕭,原因就是體型上的差距。而他的哥哥蒙多,只有更夸張。
當蒙多站起來的時候,給韓蕭的感覺就像一座小山一樣具有壓迫感,大腿比他的腰圍還粗,一身緊繃的皮甲下是結實、鼓脹的肌肉,直讓人擔心會不會把衣服撐爛。兩米以上的身高需要讓他仰著頭才能看到對方的雙眼。
還有他的武器,一把門板一樣寬大的粗鐵重劍,僅僅是立在那里,劍尖就把磚石地面壓出了裂痕,堪稱是碰到就死,擦著就亡。都用不著加工,現(xiàn)場就能給年輕人做個棺材板。
期待嗎?
更加期待!
他握著刀的手指節(jié)發(fā)白,還有略顯沉重的呼吸聲,都證明了這具身體極度渴望這場戰(zhàn)斗。
對手是橡樹鎮(zhèn),甚至是方圓百里最強的傭兵。
但那又怎樣,他也是御風道場嫡傳弟子中天賦最高的亞恩。
三年打磨筋骨、十年練習刀術、一年修身養(yǎng)氣、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往日的一幕幕浮現(xiàn)心頭,十四年的刻苦磨煉,他期待的不就是戰(zhàn)斗嗎?
他已經有點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亞恩還是韓蕭了,但是身體告訴他:他現(xiàn)在只需要一場真正的戰(zhàn)斗。
韓蕭猛然睜開雙眼。
“去外面打吧?!?p>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小聰明不只是侮辱對方,更是侮辱自己。
希維爾站起身,對著感覺有些不一樣的年輕人說道:“切磋而已,不會有事的?!边@句話是對韓蕭說,也是對蒙多說。
隨著三人的離去,酒吧內哪里還有人惦記著喝酒,老板連錢都不收了,率先走了出去。
自從三年前蒙多和希維爾交手之后,三年來,再也沒人能讓蒙多出手。這場戰(zhàn)斗的裁判,他必須要當。
橡樹鎮(zhèn)廣場,早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更多人源源不斷地往這里擠來。
不知道是誰先把這件事說了出去,然后傭兵們奔走相告,最后好事者一傳十十傳百。
最早是大劍傭兵團全員到齊,四十余名大漢全身黑色皮甲,身背四十多把大劍圍在廣場周圍,隨后大大小小的傭兵隊紛紛趕來,然后是獵人,然后是民兵,最后是村民。
祖安狂人蒙多要和一個東方人決斗!
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傭兵里的貴族——希維爾小姐的最終歸屬權!
這場決斗傳到現(xiàn)在已經成了這樣一個版本,但三名當事人可沒有閑心去理會這種小事。
廣場的正中央,韓蕭左手按刀,‘秋葉’靜靜地躺在刀鞘里。這把寶刀已經很久沒有遇到一場能配得上它的戰(zhàn)斗了。
“別急,馬上就有了?!?p> 韓蕭摩挲著刀鞘說道,仿佛又回到了道場里和同門切磋、和大師兄亞索交手的日子。
在裁判和大劍傭兵團的努力下,密密麻麻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
不止是場上的兩人需要這場戰(zhàn)斗,在場的裁判、傭兵、乃至圍觀群眾都各有各的原因,他們都需要一場精彩的對決。
裁判清了清嗓子,朗聲說道:“兩位,可以開始了。”
韓蕭鄭重抱拳行禮:“御風道場嫡傳弟子,亞恩,請指教?!?p> 蒙多一怔,將手中重劍立在身前:“大劍傭兵團團長蒙多,來吧。”
場外的希維爾獨自站立一處,周圍的人不論再擠,也為她留下了一個半圓形的空間。她的目光捉摸不定,像是在看著場上的韓蕭,又像是想起了三年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孤身一人走出沙漠,跨越數個公國,橫渡海洋,最終才來到這里。
一晃眼,三年已經過去了。
她抬起頭,又想到了家里的迦娜。那是她的妹妹,也是她僅剩的親人。但這個親人...究竟是不是‘人’,她都不清楚。
呵,想這些做什么,妹妹始終是妹妹,就連眼前這個相識不久的大男孩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希維爾看著場上已經準備好要決斗的那道身影笑了笑,那個人心里有什么事都清楚地寫在臉上,她又怎么可能猜不出對方的想法。
裁判已經下令開始,她穩(wěn)住了心神,暗道:哪怕是為了迦娜,也不能讓他有半點意外。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