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眮喍髡f道。
疲憊的人群踏上回村的道路,他和希維爾走在最后。
這位傭兵貴族小姐此時有些狼狽,凌亂的黑發(fā)披灑在肩后,還有幾縷細微黏在臉頰,小麥色的肌膚閃爍著晶瑩汗珠,灰藍色皮甲上遍布干涸的血水,唯有身后的十字刃和她深棕色的瞳孔嶄新如初。
希維爾收起回望的視線,說道:“還有大約一百只?!?p> 亞恩明白她說的是什么,略作思考后說出自己的數(shù)字。
“山洞里逃進去的青哥布林有五只,普通哥布林五十只以上,逃竄到樹林里的大約也有五十只?!?p> 他問道:“這場任務(wù),我們算是失敗了嗎?”
他們來這里的任務(wù)是掃清橡樹林,打通月牙村和橡樹鎮(zhèn)之間的主要道路。如今還剩下上百只哥布林,對道路的威脅依然存在。
“不,任務(wù)完成了,雖然是暫時的?!毕>S爾答道。
“我和哥布林打了三年交道,祖安人來這里也有上百年,哥布林和荒野上的狼群有一點是相同的,除非快要餓死,否則不會去找人類的麻煩?!?p> 希維爾的目光突然變得深遠,低沉道:“對人類而言,威脅最大的,永遠是人類本身?!?p> 亞恩眉頭輕皺,他能感覺到身旁女人有心事。雖然不知道對方身上有怎樣的故事,但想來一定坎坷,不然也不會造成她現(xiàn)在對任何人都是抱有戒心的態(tài)度。
他轉(zhuǎn)移話題說道:“畢竟是上百只哥布林,還有青哥布林的指揮,過幾天商隊就要來了,會不會造成威脅?”
希維爾瞬間恢復到平時的狀態(tài),冷冷說道:“哥布林敢從橡樹林出來就是找死,我說過,它們除非快餓死,否則不會出現(xiàn)在人類面前。
祖安人用了一百年教會它們這個道理,不會因為青哥布林的突然出現(xiàn)而改變。橡樹林足夠養(yǎng)活它們了,而且我們還留下了上百只哥布林的尸體,夠它們吃一段時間了。”
“哥布林會吃同類?!”亞恩驚訝問道。
希維爾瞥了他一眼,反問道:“不然呢?”
年輕人想了想,覺得自己少見多怪了。他前世生活在地球上,是一個妥妥的宅男,今生更慘,十多年沒有出過道場,還是見識太少。
他問道:“山洞里的哥布林就不管了嗎?不過五十多只,等隊伍修整好了一次把問題解決掉?!?p> 希維爾答道:“祖安荒野的山洞最好別進,我來這里三年了,從來沒聽說有人進去過。”
不等亞恩再問,她解釋道:“我聽人說,很久以前,貴族們曾組織過一次針對哥布林的行動,當時祖安人剛建立城鎮(zhèn)不到十年,荒野上的哥布林一部分逃到南方的格蘭之森,另一部分逃到了地下?!?p> “貴族們想要徹底解決掉哥布林,就派出軍隊從各處山洞深入地下,結(jié)果全軍覆沒。后來傭兵公會也多次派人調(diào)查過每個地方的山洞,有些傭兵安全出來了,說他們什么都沒見到,還有些傭兵沒出來,就再也沒人見過。”
“所以,祖安人和哥布林就形成了一種默契,地上與地下,互不干涉。當然,兩個月前,這種局面就已經(jīng)不存在了?!?p> 說到這兒,希維爾的聲音突然變低,臉上帶著擔憂:“我有預感,哥布林遲早會釀成大禍,恐怕用不了多久,或許是明年,或許是明天?!?p>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亞恩認真說道:“我會帶著迦娜盡快離開這里,你也早點回你的故鄉(xiāng)。”
希維爾剛說完,隊伍便走出了樹林,天地陡然變亮。
此時已經(jīng)是黃昏了,天邊僅剩一輪圓圓的紅日,卻又讓人覺得陽光是那么的明亮,驅(qū)散了身上的陰冷,所有人都發(fā)自心底地感到溫暖。
踏著落日的余暉,絲毫感覺不到溫暖的亞恩和希維爾站在最后,看著或悲傷或疲憊的人群,走向月牙村。
..................夕陽下回村的隊伍....................
村口,蒙少帶領(lǐng)大劍傭兵團坐著牛車返回橡樹鎮(zhèn)。
這次任務(wù)傷亡慘重,八十多人的隊伍死了十四個,大劍就占據(jù)了八個。
輕傷沒有統(tǒng)計,因為祖安人有一句俗語:沒有受過傷的傭兵不是好傭兵。這話聽來可笑,但也有一定的事實基礎(chǔ),確實沒有傭兵會在乎受點輕傷。
重傷到不能行動的有三十多人,大劍占據(jù)了一半,這些人簡單包扎后都躺在牛車上。
按理說,一隊傭兵直接傷亡三分之二,已經(jīng)可以宣告解散了。但大劍傭兵團除了士氣低落點,竟然沒有一個人有怨言,哪怕是因為蒙多的失誤才造成現(xiàn)在的結(jié)果,但所有人都更關(guān)心他們團長的傷勢。
遠遠地,蒙少揮了揮手,伴隨著夕陽西下消失在天際。
希維爾扭頭就走,亞恩跟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路線不對。
“我們這是去哪?不回家嗎?”他問道。
“你去哪我不知道,我要月牙湖洗個澡?!迸祟^也沒回地答道。
年輕人當下就說道:“同去!”
......
洗了一個沒脫衣服的澡,二人濕漉漉地走回家中。
剛推門走進,小迦娜就從房間跑出,撲到希維爾懷里,不顧后者一身水跡,一邊叫著姐姐,一邊擔心地查看有沒有受傷。
“姐姐,今天很辛苦吧,不然你也不會洗完澡才回來?!?p> 希維爾微笑道:“沒有啊,你看,一點傷都沒有。”
等到小迦娜圍著她繞了好幾圈,確認對方?jīng)]有受傷以后,才放她離開。希維爾早就忍耐不住,立馬打了一桶井水回到房間——
她要再洗一個脫衣服的澡。
在外被稱作‘傭兵貴族’的希維爾,在家里只是一個溫柔的姐姐。
等到院子里只剩下兄妹二人的時候,小姑娘怯生生地叫道:“哥哥...”她低著頭,淡白色的發(fā)梢垂下,大眼睛在發(fā)絲空隙間偷偷瞟過來,一副想說話,又不敢說的樣子。
她還在想著之前的事,她想要把那個秘密告訴眼前的哥哥,又擔心會失去。三年來她只有姐姐,現(xiàn)在多了一個哥哥,倍加珍惜。
亞恩想了想就明白了小姑娘的心事。
他什么也沒說,蹲下身子,張開雙手,給對方一個大大的微笑。
小姑娘馬上抬起頭,回給他一個更燦爛的笑容,還有一個大大的擁抱。
安靜的院子里,只剩房間里不時傳來水聲。
小迦娜忽然俏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可愛地‘噓’了一聲,然后拉著不明所以的亞恩,踮著腳尖走到房門外,一扇門之后,就是正在洗澡的希維爾。
小迦娜在他隱有期待、但又極度恐懼的目光中,一把推開房門。
‘哥哥對我這么好,我要感謝他。記得很早以前鎮(zhèn)子里有人說過,能看到姐姐沒穿衣服的樣子就太好了,那我這樣做,哥哥一定會很高興的!
咦?之前說這句話的那個人是誰啦?好像他說完這句話之后就再也沒見到過?!?p> 安靜到快要凝固的空氣中,呆立在門口的亞恩與赤裸著身體的希維爾四目相對之間,小迦娜開心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