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風(fēng)勢反而不如上面勁猛雜亂。
韓裴催動巨劍再往下些,罡風(fēng)割在劍氣撐成的結(jié)界上的聲響越發(fā)刺耳,順便撕走一絲又一絲的靈力。結(jié)界被不斷撕裂出一道道縫隙,又飛快被韓裴周身釋放的玄力補(bǔ)上,巨劍微微抖動,警示這里的危險。
韓裴也不敢貿(mào)然。
眼中所見,罡風(fēng)凝成巨大的風(fēng)渦旋似在暴走。風(fēng)卻反常的不往高處拔,只是在那里翻攪,這異常,倒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底下放肆拉扯。
辜連山在上面等了一陣,見韓裴還沒上來,擔(dān)心下面有什么意外。周身玄力一開,裹著玄力罩正準(zhǔn)備下去。就見韓裴踏著巨劍不緊不慢的出來了。
“咋這么久?下頭什么情況?”辜連山迫不及待地問起。
“先回去,我去趟師兄那,回頭再去找你?!表n裴腳下一轉(zhuǎn),直接上去了。整個萬流城,能讓他不連名帶姓,一口一個師兄,如喚自家兄長般親近的就只有不知院那位了。
辜連山在他身后道:“那行,順道中午在我那湊合湊合,我讓秀秀多做個菜?!?p> “甚好?!表n裴擺擺手,頭也不回道。
不知院。
韓裴在二樓的書閣里找到了澹臺云重。
“師兄,離恨淵下面是不是封印了什么?”韓裴張口直奔重點。
“看到什么了?還是猜到什么了?”書架前,澹臺云重低著頭,兀自將手中那冊竹簡上磨損了的字跡以玄力重新補(bǔ)上。
“隨便看看,隨便猜猜。”韓裴在旁邊的書架上,信手抽了一本下來翻看了看道:“是妖物是魔物?如果是魔物,破魔令為何不警示?”
澹臺云重終于抬起頭,看向一貫些許懶散的師弟,這等之事也只有他能問得尤自不在心上??伤私忭n裴,說得隨便,信了才上當(dāng)。他放了手里的東西,淡道:“我這里來了些新茶,還沒煮過。你若沒旁的事,同我坐坐?!?p> 院中高大的菩提樹下,一方天然青石削成的茶桌。
幾縷茶煙,從壺口傾瀉下碧色的茶水,打在白色的瓷蠱中。
澹臺云重問他:“這次進(jìn)去了多久?”
“大概一刻鐘。淵底的罡風(fēng)與往常走得很大不同。以往是沉在下面,今日倒像是要溢出來。這事還是連山發(fā)覺了,叫了我過去。”他端了茶,拂了拂茶碗上的茶煙,煙絲便淼淼上了他的眉眼。
“連山?”澹臺云重頓道:“他也對離恨淵來了興致?”
那倒不是。他是去離恨淵邊拔姜草去了,說是秀秀要做一道菜,差了些姜草,叫什么……跳橋雞?”
“跳橋雞?”澹臺云重一聽,笑道:“這道菜名叫得頗為新意。”他想了想,“我卻不記得離恨淵邊什么時候長姜草了?”
“我瞧著也不像,曉得連山拔的是什么草。”說起來,韓裴放下茶碗道:“正好,連山中午叫上了我一起,師兄不如一起去?我方才所說之事,師兄也好自己問問連山。師兄聽聽,那里頭可有古怪。”
澹臺云重略停頓,道:“也好?!?p> 些許的沉默里,韓裴微轉(zhuǎn)道:“師兄可有聽聞,進(jìn)了離恨淵的人有活著出來的?”
“你覺得有這個可能?”澹臺云重反問?!耙黄~子都能攪碎的罡風(fēng),人怎么能活著出來?你是為了那小姑娘問的?你是擔(dān)心她沒死,還是希望她沒死?”對這個被自己照顧大的師弟,澹臺云重總能一針見血的知道他究竟想問什么。
“師兄也認(rèn)為僅憑印記,就能判斷一個人是魔魄的轉(zhuǎn)世之身?”
“你不信?那為什么不讓淵雪證明下去,雖有些不忍。但仙魔自古對立,她既然有那嫌疑,你萬不該有那惻隱之心。太上長老那日對你甚是失望?!?p> 青石桌邊上爬上來一只螞蟻,韓裴見道:“師兄知道,要碾死一只螞蟻很容易,逼著一個人入魔也很容易。如果不是,生生要將人逼進(jìn)去,也還是容易。本心不惡,說到底也不過是一道印記。”
澹臺云重也看到了那只爬上來的螞蟻,用一點法術(shù)讓螞蟻變得茶杯大了,他把手伸過去,螞蟻的一對大顎立刻舉了起來,鉗了過來。
韓裴半盞熱茶潑下去,將螞蟻潑回原來的大小,“有害的并非螞蟻,也不應(yīng)該是某個人。”
澹臺云重道:“可問題也在這里,她不是單純變大而變得有攻擊性的螞蟻,魔魄的力量,最終會讓她迷失本心,也沒有人,可以像拿走螞蟻身上的力量那么輕易抽走她身上的力量。除非能證明她不是?!?p> 談話回到了起點,一個無法證明的問題,也就無法假設(shè)成其他狀況??蛇@樣的前提又在,澹臺云重根本不能想象陸尋之沒死,而韓裴知道,她真的沒死。
澹臺云重心里不知為何,總覺得韓裴在這件事上有些過于上心了些。瞥上一眼韓裴手里的茶盅,只見盅中茶水過半,兩片茶葉,一沉,一立。順手就起了一卦。驀道:“你最近可是出去了?做了什么,見了何人?”
韓裴略愣,道:“一個故人?!?p> “故人?”澹臺云重掐指一算,微詫起來,“你去了端陽鎮(zhèn),替那小姑娘葬父了?”
韓裴正喝著茶,一嗆,差點沒噴出來,沒想到澹臺云重的卜術(shù)到了這個地步。半玩笑道:“師兄莫不是不是跟蹤我了?”
澹臺云重見他又是一副散漫的模樣了,曉得問不出,但道:“離恨淵的事不要再問了,今后也莫要再提。”
韓裴當(dāng)時舉動已經(jīng)是大不合適,門派里都有人說韓裴是故意放過陸尋之的,他竟然還去替陸尋之葬父,這件事若讓人知道,別人更會怎么說?
澹臺與重不希望他惹這身越發(fā)道不清的晦氣。
韓裴自然是曉得的,只是不見他在乎。他一貫是這樣,什么都難得上心,唯有這件事見了些許的例外。
他也不想讓澹臺云重太擔(dān)心了,徐徐地起了身,“今日與師兄一敘,下一次也許是一年半載,也興許十年八載?!彼笆值溃骸皫熜?,后會?!?p> 他決定閉關(guān)。
澹臺云重覺得這件事是不好的,是禍的。那他去躲躲。
閉關(guān),一面是他承下澹臺云重的心意,他去做到禍福避趨。另一面,也是他態(tài)度,日后,“躲不過去”的事,他不會再避讓。
太逢山中,陸尋之在噬靈的幫助下登上了那壁山頂。
她從來沒站過這么高,不該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還恐高。
此刻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腳下的險道,陸尋之看一眼,暈一眼。只有田間小埂那么寬,都容不得兩個人并行。
陸尋之坐在這梗道上已經(jīng)好半天了,扯著噬靈的大袍子,靠著噬靈的腿,儼然是個腿部大掛件。什么冷靜,什么淡定,什么男女有別,通通滾吧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