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近來已現(xiàn)劍拔弩張之勢,雖然鐵玄盟又將北唐家滅門的消息被眾人傳得沸沸揚揚,可是平定無止后的也讓很多人對柳子衿有了信心,還有太虛九華真人的傾囊相助,似乎柳子衿風頭略勝一籌。
曹序很是在意,尤其是一些本來要倒戈鐵玄盟的門派,似乎又開始沒了動靜,有的甚至公然反對鐵玄盟,與天寒門站到了一邊。
雖然鐵玄盟莫名其妙的將北唐家“滅門”,可在曹序看來,在這特殊時期,這件事反而助長鐵玄盟的聲勢,所以就將此事扛了下來。
石無厭最近全然沒有了心思來打理盟內(nèi)之事,除了派人巡查暗訪,他還獨自一人四處打探妻子的下落,一想到她懷有身孕流落在外,石無厭一刻也不敢停下腳步,索性將其他事交給曹序打理。
曹序召集了幾名手下商量如何應(yīng)對天寒門來勢洶洶的聯(lián)盟,如果一旦讓這些門派緊密聯(lián)系在了一起,勢必會給自己帶來沉重打擊。
“掌門已經(jīng)許久沒有回來,現(xiàn)在天寒、無止還有太虛已連成一線,如繼續(xù)坐以待斃,我們支撐不了多久了?!?p> “掌事,你得拿個主意啊,底下的人已經(jīng)開始有所議論,長此以往,人心渙散,也許還沒等柳子衿出手,我們就……”
“知道了,可是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丟了無止,”曹序打斷了手下。其實他何嘗不知道當前形勢有多嚴峻,只是自己還未想出應(yīng)對之策。
“不如,我們提前行動?”另一個手下忽然說。
“你是說靈隱寺?”曹序清楚鐵玄盟現(xiàn)在手里最大的一個籌碼就是“靈隱”。
靈隱寺,被譽為“中原武學(xué)的發(fā)源地”,雖然現(xiàn)任住持通海大師,鮮有參與武林之事,一心求佛問法,但靈隱的地位終究還是無可替代。
“可是我們安插在靈隱的人不是還沒有回信,如果冒然對他們下手,一旦失敗,會打草驚蛇?!辈苄蚝ε旅斑M會適得其反。
“此刻的情勢下,沒消息也許就是好消息,說明我們的人還沒有被發(fā)現(xiàn)?!?p> “你這么一說,倒也有幾分道理?!辈苄螯c了點頭。
“我們這次硬攻上去,來個里應(yīng)外合,打他們個措手不及,現(xiàn)在所有人都認為是我們滅了北唐家,如果我們趁機而上,天寒門就算是收回了無止,也是于事無補?!?p> “好!通知靈隱的人,是時候讓通海那老禿驢去極樂世界見他的佛了。”曹序準備大干一場,就算石無厭不在,自己也要守住鐵玄盟的地位。
天寒門北絕嶺,已經(jīng)被大雪覆蓋了,屋里的火盆、暖爐這些早已點燃,柳子衿每天都讓天寒門弟子將雪掃干凈,尤其是葉若初經(jīng)常去的地方,柳子衿甚是擔憂她是被雪滑倒了。
婁語柔來到烏曲和的藥廬,剛準備進門就被烏曲和叫?。骸暗葧簬熋?,換雙鞋再進來?!?p> 婁語柔換上了放在門邊的木屐,這藥廬最是溫暖,里面的煎藥的水汽和藥氣都讓人覺得提神醒腦。
“大師兄什么時候這么講究了?”婁語柔示意了腳上的鞋。
“嗨,這不外面地上都是泥土,踩進來會弄臟了我得打掃許久?!绷玉茡娜~若初身子沉站不穩(wěn)滑倒,除雪還不夠,又讓人在地上鋪上泥沙。
“是啊,掌門一向心思入微,體貼周到。”婁語柔的神色黯淡,語氣低落。
烏曲和沒有察覺到婁語柔低下的頭和眼底似有似無的淚光,一邊搗鼓著爐上的藥一邊還在抱怨:“我看就是多此一舉,她那么高的武功,還能滑倒嗎?”
“大師兄這是在熬什么藥?是誰生病了嗎?”婁語柔吸了口氣,想要岔開話題。
“安胎藥,掌門師弟臨走時托付的?!睘跚晚樧煲徽f,才突然意識到婁語柔的臉色有點難看。
“師妹,別誤會啊,我還是站在你這頭兒的,我只是覺得孩子是無辜的,不應(yīng)該因為大人的事兒遭罪?!睘跚瓦B忙解釋到。
“大師兄為何道歉,什么你這頭兒,我那頭兒的,她是掌門夫人現(xiàn)在又有了身孕,天寒門所有的人都應(yīng)該照拂她?!眾湔Z柔笑著說,烏曲和稍微又些安心,看來師妹到底是放下了。這樣也好同在一個屋檐下,如果自己內(nèi)心不能度過這一關(guān),只會徒添煩惱,加劇痛苦罷了。
“師妹來了這么久,都忘了給你看茶了,稍等我去燒水?!睘跚蜏蕚淙トゲ杈吆退畨?,婁語柔立刻起身,叫住了烏曲和。
“不必了大師兄,我還要去清點一會兒要送來的炭火,語柔就先行告辭了?!闭f完婁語柔就換上自己的鞋離開了,走的時候還不忘把木屐擺放好。
烏曲和本來還想說些什么,可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心里的坎還是要靠她自己邁過去的。
婁語柔經(jīng)過柳子衿和葉若初的內(nèi)院口,還是沒能忍住停下來,看著這個原本屬于自己的地方,現(xiàn)在的自己站在這里顯得如此的格格不入,想到這里一滴眼淚便從臉頰劃過。
靈笛和兩個婢女從外面回來,看見婁語柔站在門口,以為她有什么事,正準備叫她:“婁……”名字還未叫出口,婁語柔便匆匆離開?;腥婚g,靈笛看見她神色凝重,眉間凝愁。
葉若初正在房間里選花樣,桌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布匹,這些都是給孩子做衣服和帽子這些物件兒的。
靈笛取來了各色絲線,將東西放在桌上:“宮主,都拿來了,您看看這些顏色可還滿意?”
葉若初把線和布匹一一比對,最后挑了海棠紅的線,心滿意足地說到:“嗯,還是這個顏色好,就這吧?!?p> 靈笛接回來交給身后的婢女立刻開始裁剪做女紅。葉若初也拿出針線,想要縫制一個平安結(jié),靈笛看見了立刻想去接手:“宮主,還是我來吧,你哪做過這些事啊。”
“你不是已經(jīng)教過我了嗎這幾天,再說了,衣物這些都你們做了,我這個做娘的總得給孩子干點什么吧?!比~若初執(zhí)意要做,靈笛也沒有繼續(xù)組織,就乖乖的呆在一旁,指導(dǎo)葉若初放縫制平安結(jié)。
“對了宮主,剛剛在門口看見婁姑娘了,站在那里鬼鬼祟祟的朝我們里面打望……”
葉若初立刻抬頭嚴厲地制止了靈笛:“我與你們講過多次,說話注意分寸,什么‘鬼鬼祟祟’,婁姑娘是天寒門弟子,每天辛苦打點著的門內(nèi)事務(wù),自然會事無巨細,里里外外地走動,這里就是她的家,也許人家在那里就是想些事情或者想進來打個招呼而已”,葉若初不想讓昆月宮的人隨意議論別人,這閑言碎語的傳出去不知會演變成什么樣子,她不希望因為言語上的不嚴謹造成過多的嫌隙。
靈笛知道自己失言,立刻向葉若初承認錯誤:“靈笛知錯了,宮主不要氣壞了身子,當心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姑爺回來了,可不會放過我的?!膘`笛笑著求饒。
“你呀,真是個鬼靈精?!比~若初無奈的笑了笑又搖了搖頭。葉若初若有所思的往門外的方向望去,這個婁語柔一直與自己沒什么交集,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可打過的照面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出來,而且每次也不過是簡單的問候,雖然禮數(shù)周詳,可葉若初總覺得婁語柔對自己有著幾分別樣的生疏,與其說是禮貌卻更讓人覺得是有些冷漠,不過好在自己與她打交道的時間不算多,自己也不喜與他人攀談,或許她心性本就如此,人與人之間到底是不同的。
“對了宮主,姑爺應(yīng)該快到了吧?!膘`笛突然打斷了葉若初的思緒。
“算算日子,還有不到三日的路程,如果他加緊趕路的話,明日便可?!北緛砣~若初打算與柳子衿同去,可是柳子衿說什么也不肯,還讓烏曲和也留在家里,照顧她們娘兒倆,葉若初拗不過,雖說是萬事準備周全,可心里還是害怕出了岔子,只好天天祈求上天庇佑,讓他平安歸來。
曹序已打定了主意,要集結(jié)鐵玄盟的主要戰(zhàn)力搗毀控制靈隱寺。盟里各眾從接到號令,從四面八方趕來一刻也不敢耽擱,很快的便糾集了一大只隊伍。
本來打算如法炮制,給通海大師下“落日醉”毒,此毒唯一的缺點就是自帶一股特殊的氣味類似酒釀,雖然一般人難以察覺,但是很難瞞過像通海大師這樣的清修之人,也早已有了防范。當時若不是韓庭松聯(lián)合孫望山等制造機會給王沐恩在酒里下毒,相比拿下無止也不會這么容易。
正當曹序準備讓人給通海大師以及其他老和尚下毒時,曹序接到了靈隱的聯(lián)絡(luò)人傳來了消息,通海大師病危,不日可能就會圓寂。
這個消息雖說是有些突然,但曹序認為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便想著一不做二不休,動員大軍傾巢而出直奔靈隱寺。
大軍連日趕路,加上已是入冬時節(jié)天寒地凍,難免會有些疲憊。
曹序本打算在入靈隱的地界前也就是鄧州,先修整幾日,不曾想靈隱那邊又傳來了消息,天寒門的柳子衿接到通海大師病危的消息,準備來靈隱探望。
這一下曹序立刻下令不做休息,立刻繼續(xù)向靈隱行進。他要趕在柳子衿前面攻占靈隱,如時機恰當,曹序還想在路上伏擊柳子衿,一石二鳥最好不過了。
曹序等帶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終于達到了鄧州。靈隱的山路崎嶇易守難攻,曹序事先獲得了靈隱的隱秘要道,準備從三個方向的小路進行包圍,而曹序自己帶著一部分人從正面進攻。
才剛到靈隱山腳,曹序就遭遇了兩名守山的僧人。
“來者何人?”僧人質(zhì)問曹序。
曹序冷笑一聲,沒有回答直接拔刀出鞘,僧人們不敵奪路而逃,往上山的方向跑去。
不一會兒,敵人進犯的警鐘就敲響了。整座山的飛禽都受到了驚嚇,從林子里四處亂飛,鐘聲和鳥鳴混雜在一起,一時間喧囂四起。
曹序上山終于來到了靈隱門口,門檐下方的牌匾雖然經(jīng)過修整但依舊看得出歷經(jīng)風霜,上面用金粉寫的“靈隱寺”的三個大字棺材奪目。
這時靈隱的大門緊閉,一路走來到這里,此刻四周竟然突然安靜下來,靜得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曹序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不好,我們中計了!”曹序下令撤離。
這時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大群僧人從山下攻上來,靈隱的大門也突然打開,柳子衿和通海大師帶著天寒門的弟子沖了出來。
原來通海大師并沒有病重,散播柳子衿要來探望的消息也是促使鐵玄盟的人盡快動手。
柳子衿朝鐵玄盟喊話:“爾等速速投降,降者不殺!”
曹序向空中放信號,可是卻沒有回應(yīng),他立刻明白這一切都是迷魂陣,分散自己的兵力,引誘自己深入,分而化之逐個擊破。
“烈火溶心,鐵玄不死,給我殺!”曹序一聲令下三方打作一片。
柳子衿沒有在人群中看見石無厭:“大師,石無厭不在這里!”
“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計策?”看不見石無厭一下子讓柳子衿慌了神,他害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大師,我得去找他石無厭,晚輩先行告辭?!绷玉茙е糠痔旌T的人離開。
通海大師手持禪杖,半瞇著眼看著眼前的殺戮,尸血遍地染紅了門口的石階。通海大師從高處飛下來,也加入到他們之中。大手一揮,禪杖如千斤巨石飛來,敵人難以招架。
柳子衿將整座山都查看了一遍,陳游跟在他后面,只差將這座山翻過來了。
“師父,這不像有人的樣子?難道石無厭壓根兒就沒來?”陳游懷疑。
“不會,這么大的架勢,他沒理由不出現(xiàn)”柳子衿認為石無厭怎么會出動這么多人而自己卻不現(xiàn)身,何況是對付靈隱。
“再去那邊看看。”柳子衿不死心,一定要找到石無厭。如不是王沐恩臨終前將靈隱被鐵玄盟滲透的消息告訴自己,方能提前做好準備,鐵玄盟這么多人偷襲再加上石無厭,靈隱幾乎沒有勝算。
曹序終究敵不過,死了很多人自己也受了傷,帶著剩余人馬撤退。通海大師也沒有窮追不舍,讓弟子清理現(xiàn)場。
通海大師一個人默默的回到大雄寶殿,跪在佛祖面前手持菩提佛珠,誦經(jīng)超度亡靈。
師弟通法走進來匯報:“住持,外面都清點完畢了?!?p> 通海大師停止了誦經(jīng),他雙手合十對著佛祖金像懺悔:“弟子罪孽深重,一擾佛門清凈;二為保靈隱而犯殺戒;第三更是罪無可恕,讓寺中弟子和天寒門人種下惡因身負血債;請佛祖原諒眾生,就讓一切的仇怨和后果都由弟子來承擔吧,阿彌陀佛?!?p> 這句“阿彌陀佛”剛一說完,通海大師就沒了動靜,通法站在后面,這時只聽見佛珠散落一地的聲音,通法便立刻跑上前去查看。
通海大師七竅滲血,自斷經(jīng)脈,已經(jīng)氣絕往生了。
“不好,快來人,住持圓寂了!”
曹序帶著所剩無幾的殘余隊伍回鐵玄盟??斓降臅r候,不知從哪里冒出來一大群官差阻擋了他們的去路。
“我大理寺奉皇上之命,前來緝拿鐵玄盟一干人等歸案,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彼抉R拓塵帶著人為北唐家的滅門慘案而來。
鐵玄盟的人那里肯就范,即便此刻已是損兵折將疲憊不堪,可是依舊奮起抵抗。要是先前鐵玄盟可沒把朝廷的人放在眼里,可現(xiàn)在經(jīng)歷了靈隱的那一場惡戰(zhàn),早已體力不支,兵馬也不足。
司馬拓塵武藝高強,又精心部署實力明顯占了上風。
鐵玄盟死傷慘重,曹序眼看著已經(jīng)回不去盟里,再這么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掌事,你先走,我們掩護你。”
“不行,要走一起走!”曹序不肯茍且偷生,獨自離開。
“你快走,找到掌門為我們報仇!”眾人都護著曹序,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于是曹序只好趁亂逃走,以等待來日。
司馬拓塵本想抓幾個活的回去問話,雖然鐵玄盟嫌疑最大可畢竟還需要核實他們的作案動機和過程,無奈除了跑掉的人,剩下的全都服毒自盡。
司馬拓塵也只好將這些尸體拖回去,北唐一案也就此了結(jié)。
寒風凜冽刺骨,白雪將斑駁的血跡和折戟棄甲掩蓋,好像這里并沒有經(jīng)歷一場慘烈的激戰(zhàn)。
枯藤黃昏,日沉西山,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靜待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