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節(jié)的晚上，依照習(xí)俗一家聚在一起吃餛飩，雖說在孝期，一切從簡，但這頓團(tuán)圓飯是不能少的。
“大過節(jié)的，不用你們伺候，都坐吧?！碧帐洗瓜卵鄄€道。
“謝太太。”六個(gè)妾室行禮道。
沈穆軻和陶氏帶著孩子們坐一桌，妾室們坐一桌。沈穆軻宣布開席，大家舉筷夾菜，在沉默中吃完了這頓飯。
飯罷，沈穆軻又開始表現(xiàn)他的父愛了，詢問兩個(gè)兒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沈柏密站在他面前，恭敬地道：“回父親的話，兒子在學(xué)《聲律》和《格言》?！?p> “既學(xué)了《聲律》，我出個(gè)對子，你兄弟倆對對。”沈穆軻肅顏道。
“父親請出上聯(lián)。”沈柏寓搶先道。沈柏密斜了他一眼，才學(xué)了幾天《聲律》，他哪來得自信？
沈穆軻右手虛握拳，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道：“今天既然是冬至節(jié)，上聯(lián)就出‘冬至已是四季尾’?！?p> 兩兄弟學(xué)《聲律》時(shí)日尚淺，一時(shí)之間，對不上來，兩人眼角余光看到陶氏伸出三根手指，指著桌上白瓷杯里的梅花露香茶。沈柏寓還沒想出來，沈柏密已心領(lǐng)神會(huì)，朗聲道：“白露又成三更后。”
“對得還算工整?！鄙蚰螺V滿意地微微頷首。
沈柏密雖對上了，但面上并無喜色，要不是母親提示，他未必能對得出，在《聲律》上，他還得多努力。
沈穆軻又出了五個(gè)上聯(lián)，兩兄弟對出了三個(gè)。沈穆軻讓兩兄弟，背了幾則格言，這場父慈子孝的戲碼方結(jié)束，他帶著董其秀離開。陶氏對此毫不在意，她打發(fā)下人護(hù)送兄弟倆回院子，她則帶著女兒回了房。
次日下午，沈丹遐剛剛小睡起來，穿著小夾衣，在被子上打筋頭，逗她娘開心，沈穆軻突然過來。
陶氏眼中閃過一抹意外，問道：“老爺過來有什么事嗎？”
沈穆軻在椅子上坐下，屏退下人，道：“臘八節(jié)祭祖，會(huì)把小九兒她們的名字記在族譜里?！?p> 這件事，陶氏是知道的，沈柏密兄弟是男孩，沈老太爺非常重視，在他們出生沒多久，就寫信回魯泰，把他們的名字記在族譜之上。沈穆軻今天特意過來重提，讓陶氏有不好預(yù)感，但神情未改，而是拿起小棉衣給沈彤遐穿。沈穆軻見她不接話，停頓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把念兒也記在你的名下?！?p> 陶氏聽是這事，想起夢里，沈穆軻曾想把沈柏定記在她名下的事，頓時(shí)火大，勾唇道：“我看這不是老爺?shù)囊馑?，是董姨娘的意思吧?！?p> 沈穆軻被拆穿，有點(diǎn)惱怒地道：“你別管是誰的意思，這事就這么定下來了。”
“老爺，這事不是你說定下來就能定下來的，要把庶女記在我名下，充當(dāng)?shù)张堑梦彝?。”陶氏?qiáng)硬地道。她已不是夢中的她，她絕對不會(huì)聽從沈穆軻的擺布。
沈穆軻審視地看著陶氏，這一兩年，這個(gè)女人變得太多了，不但不順從他的意思，還總是與他作對。
“念兒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現(xiàn)在不同意，等母親過問了，就由不得你同不同意了?！鄙蚰螺V半是嚇唬半是哄騙地道。
陶氏嗤笑一聲，道：“老爺覺得老太太會(huì)過問這事嗎？老爺，不要忘記了二姑太太和三姑太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p> 沈穆軻惱羞成怒，揚(yáng)起了手臂，“你！你這婦人！你……”
“哇。”沈丹遐見沈穆軻要打陶氏，用哭聲解救母親。
陶氏一見女兒哭了，注意力分散，顧不得與沈穆軻對抗，抱起沈丹遐，邊輕拍著她，邊往外走，“小九兒乖乖，別哭別哭……”
臘八節(jié)如期而至，清晨，沈穆軻帶著妻子兒女回沈氏祖宅，參加祭祖。沈氏族長開了祠堂，念了祭文，捧出厚厚的族譜，在上面添上沈丹遐、沈丹迅等人的名字。
沈丹遐看沈穆軻的臉色，跟天空一樣陰沉，就知道他和董其秀沒能如愿，在沈丹念的名字后面，仍然寫著庶字。
從祖宅祭完祖，回到里仁巷，陶氏依照禮數(shù)，讓沈柏密兄弟去給沈家各房送臘八粥，隔壁程家的臘八粥是沈丹遐送過去的，恰好苗氏亦打發(fā)程珝送臘八粥過來。
兩個(gè)小冤家在側(cè)門處碰到，照舊斗嘴一番，相互嘲笑完彼此身上的肥肉。程珝興奮地笑道：“小啊九妹，我大哥回來了?！背太嵉拇蟾绯太x考中秀才后，就聽從程老爺子的安排，四處游歷，增長見聞。
“哦?！鄙虻ゅ诒硎局懒耍龥]見過程玿。
“我跟你說，上元節(jié)有燈會(huì)，街上會(huì)擺許多小攤賣好吃的，我請你吃?！背太嵮手谒?。
“上元節(jié)我不能出門?！鄙虻ゅ谥钢陆笊峡p得那一小塊麻布，“我要在家守孝。”守孝期，年節(jié)可以過，可是不能大肆慶賀、不能走親訪友、不能外出游玩。
程珝想了想，道：“那我買回來給你吃?！?p> “謝謝你。”沈丹遐笑道。
“你不用跟我講客氣，這是應(yīng)該的，誰讓我們是胖兄胖妹呢?！背太嵭Φ?。
“你是胖兄，我不是胖妹?！鄙虻ゅ谄沧斓?。
“小啊九妹，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背太嵳f完，忽想到了什么，“你還小，這句話你聽不懂。但是小啊九妹，你是小胖妹，這個(gè)你得承認(rèn)。”
這個(gè)熊孩子真不會(huì)說話。她胖，她知道，可能不能別說出來？再說了，她這是嬰兒肥，她長大了一定會(huì)變瘦的，會(huì)變成一個(gè)苗條的美人兒的。
沈丹遐翻了個(gè)白眼，算了，她大度，不跟他計(jì)較。
過了臘八就是年，可是直到大年三十，陶氏都沒收到錦都沈家送來年禮，雖然她不在意這份年禮，也知道錦都沈家送不來什么好東西，但錦都沈家的做法讓人寒心。
年簡簡單單地過去了，大年初七早朝，新帝改年號為正統(tǒng)，新帝在史書上被稱之為正統(tǒng)帝。
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魯泰縣里張燈結(jié)彩，陶氏也命人在院子里掛上了各色的花燈，在花燈的下面，也懸掛著寫著謎語的紙條。
“猜中了，有獎(jiǎng)?！碧帐习押⒆觽兌季奂饋?，包括三個(gè)庶女。
沈丹遐和沈丹迅年紀(jì)太小，想?yún)⑴c也沒辦法參與，只能坐在暖閣里，從開啟的木窗里看兄姐們玩樂。
沈柏密率先猜出了五道，回暖閣，見沈丹遐趴在窗口，眼巴巴地看著，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沈柏密心疼，走過去，道：“妹妹，哥哥出道謎語給你猜好不好？”
沈丹遐回頭，甜甜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