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又到一年的春節(jié)。正月初七是程玨十四歲的生辰,沈丹遐去百寶箱扒拉了一下她的寶貝,找了個雕祥云紋的碧璽帶扣,去年的禮是陶氏幫她準備的。
“祝程二哥哥生辰快樂,祝程二哥哥順利通過童子試?!鄙虻ゅ谔鹛鸬匦Φ?。
“謝謝小九妹?!背太k雙手接過帶扣,眼角眉梢染上輕柔的笑意,“小九妹有心了。”
二月程玨要去參加童子試,以他的學(xué)識,早三四年就可以參加了,但程老爺子不答應(yīng),怕孫兒應(yīng)了那句“早慧易夭”,一定要他滿了十四歲,才去參加童子試。
程玨聽從祖父之言,心無旁騖的攻讀詩書。二月縣試順利通過,四月府試亦順利通過,而且均為案首,六月院試,他若再考得案首,那就是小三元了。
“恭喜程二哥,恭喜程二哥?!鄙虻ゅ趦蓚€胖爪子搭在一起,朝他拱手,模樣嬌憨可愛。
“謝謝小九妹?!背太k摸摸她的花苞頭,溫和地笑道。
“得勝糕,程二哥吃。”沈丹遐扯下一小塊糕點,遞給他,“甜甜的,好吃。”程玨不喜甜食,但還是低頭,把那一小塊糕點咬過去吃掉。
五月下旬,程玨打點行裝,去潭州府,參加院試。同行的還有他父親程老爺以及他大哥程玿,程玿要參加今年八月的鄉(xiāng)試。
六月初七,陶澤和陶潔兄妹抵達了魯泰城。五月中旬,陶氏收到信,就把院子收拾好了,見到侄兒侄女到來,陶氏滿心歡喜,趕緊打發(fā)下人伺候他們梳洗。
過了一會,陶潔梳洗換了衣裳,再次過來見陶氏,見沈丹遐拱在陶氏懷里撒嬌,笑問道:“小九妹,還記得我嗎?”
沈丹遐的嫩殼里裝得是老餡,當(dāng)然記得陶潔,可她要扮小孩子,只能假裝不記得,咬著右手食指,歪著腦袋看著她。
“小九兒,這是你的二表姐。”陶氏笑道。
“二表姐?!鄙虻ゅ谀搪暷虤獾貑镜馈?p> “哎?!碧諠嵭?yīng)著伸手,“小九妹,我抱你好不好?”
沈丹遐乖乖地任她抱、任她親,做為回報,在她臉上涂滿口水。
過了幾天,陶澤就去安化縣等收購秋糧,陶氏也打發(fā)心腹跟了過去。夢里明年從二月起,柳縣、五鼓等縣連續(xù)數(shù)月無雨,井泉干枯,百姓困乏,游離失所。陶氏囤積糧食,不為發(fā)財,只為求助那些受難的百姓。
沈丹遐很快知道陶潔來魯泰的原因,她是跟人打了一架,被迫離家避禍。和她打架的人是崇北侯府的二姑娘陸幽蘭,兩人打得非常的慘烈,陸幽蘭的右手被打脫臼了。
陶潔雖知闖了大禍,但堅持說陸幽蘭該打。陶侃備上重禮,去崇北侯府賠禮道歉,可陸幽蘭不依不饒,叫囂著絕不會放過陶潔。陶侃怕女兒出事,只能讓長子送她到妹妹這里躲避些時日,等事情淡下去后,再回去。
“潔兒,你為什么要和她打架?”陶氏好奇地問道。
“我知道打人不對,可是她做得太過份了。”陶潔扯著手帕道。
陶氏追問道:“她做了什么?”
“她當(dāng)街強搶良家婦男!我就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陶潔和陸幽蘭的仇就是這么結(jié)下來的,而后,被金氏教訓(xùn)過的陶潔,對陸幽蘭處處避讓,可陸幽蘭反到氣焰囂張,這次打架,也是陸幽蘭先動的手。
沈丹遐愕然,大豐的民風(fēng)彪悍??!怎么到處都是強搶婦男的姑娘?有沒有點矜持?。?p> “她、她搶得是誰?”陶氏顯然也驚住了,結(jié)巴問道。
“是一個來錦都游歷的儒生。”陶潔把人救下來,就走了,心眼大的她沒留下姓名,也沒問人家的姓名。
“你安心在姑母這住著,等事情過去了,再回錦都。”陶氏笑道。
“我?guī)凸媚笌【琶谩!碧諠嵱H親沈丹遐的小臉蛋。
“好?!碧帐闲?yīng)道。
陶氏不讓沈丹遐與沈丹迼三個太過接近,沈柏密和沈柏寓要跟著程老爺子上學(xué),程珝自打拐著沈丹遐爬了一次狗洞后,就被程老爺子和苗氏管束住了,已很少過來騎木馬,現(xiàn)如今陪沈丹遐玩耍的是她身邊的四個小丫頭。
小丫頭們不敢?guī)е≈髯雍[,玩得都是斯文的游戲,挑花繩、對彩牌、過家家、解九連環(huán)什么的。陶潔一來,沈丹遐從小淑女變成淘丫頭了,就差安上翅膀往天上飛。
陶潔從錦都帶來了一把精致的小彈弓送給她的小表妹,然后帶著小表妹打雞攆狗,弄得雞飛狗跳,塵土飛揚。陶氏只要女兒開心就好,根本不阻攔,任由姐妹倆在家里橫沖直闖。
這日下午,自清明節(jié)后,再沒進過正院的沈穆軻,突然過來了,進門就看到一道銀亮的光在半空閃過。
“小九妹,再來,瞞準了,要射中它的眼睛喲?!碧諠崗南蛔永镉秩〕鲆幻躲y珠,遞給沈丹遐。
沈穆軻定睛看去,見沈丹遐笑嘻嘻地坐在軟榻的這頭,手里拿著一把雞血藤彈弓,皮兜里塞著枚銀珠,朝著擺在另一頭,繡著松下仙鶴的軟墊射去。
“你這是在做什么?”沈穆軻大聲喝問道。
沈丹遐聽到了婢女給他請安的聲音,知道他進來了,并沒被他嚇著,捏著皮兜的小手一松,銀珠飛射而出,擊中軟墊,落下來掉在了榻上。
“老爺怎么過來了?”陶氏放下手中為沈丹遐做的小衣裳,起身問道。
婢女們伺候兩個姑娘穿上鞋子。
沈丹遐和陶潔屈膝行禮,一個喚父親,一個叫姑父。沈穆軻耷拉著眼皮,輕哼一聲。陶潔牽著沈丹遐的手,帶她出門,下人們也跟著退了出去。
沈穆軻撿起榻上的銀珠,問道:“你這么縱容小九兒,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守孝的日子,雖不需要應(yīng)酬,但沈穆軻大手大腳慣了,每個月二十五兩銀子不夠他用。對于陶氏拿這么多銀子,給個三歲多的小女娃浪費,他恨到不行。
“不覺得?!碧帐系坏?。
沈穆軻皺眉,怒視她,“你說什么?”
“只要小九兒高興,別說是銀珠彈,就是金珠彈,她要打著玩也不是不可以?!碧帐陷p描淡寫地道。她有豐厚的嫁妝,又生財有道,她就要富養(yǎng)、嬌養(yǎng)她的寶貝女兒,夢里,女兒一出生就喪命,現(xiàn)在她要盡力彌補女兒。
“你這說得是什么話?小孩子家家怎么可以如此奢靡浪費?”沈穆軻厲聲詰問道。
“奢靡怎么了?浪費怎么了?又不是揮霍不起。”陶氏挺直腰身,“我的女兒就該吃最好、用最好的、玩最好的?!?p> “你這話不算大錯,女孩子在娘家是得尊貴的養(yǎng),日后嫁到別人家里,不會因眼皮子淺,使家門蒙羞?!鄙蚰螺V話鋒一轉(zhuǎn),“可是你別忘了迼兒她們也叫你母親,你不能只嬌養(yǎng)小九兒,也要多照顧她們,該添置的添置,不要缺了東西。”
“是,她們是叫我母親,可是她們不是我生的,要讓我一視同仁。哼哼哼,老爺去問問老太太,看她能不能把二姑太太和三姑太太視為己出?”陶氏憤怒地問道。那些庶出的,也想和她的女兒比擬,簡直是在作夢。
“你怎么會變得這樣蠻不講理?這么的不可理喻?”沈穆軻氣憤地問道。
陶氏咬咬牙,讓自己冷靜下來,問道:“老爺這是聽到了什么閑言碎語了?跑到我這里來大發(fā)雷霆呢?”
沈穆軻抿唇不語,等于默認是被人竄掇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