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湛的隊(duì)伍來到了涉國縣東門時,門外已有得到消息的縣衙官吏前來迎接。在距離迎接的人群還有二十余步時,韓湛翻身下馬,在趙云的陪同下,朝前走去。
一名穿著官服、留著胡子的男子從人群中走出,向韓湛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口中說道:“涉國縣主簿花虎,見過使君?!?p> 別看主簿的名字里帶著個“虎”字,聽起來像是一名武將,但他卻長得深目闊額、骨瘦如柴,如果給他加上一副圓框眼鏡、戴一頂瓜皮帽,手里再拿把折扇或水煙壺,儼然就是后世的紹興師爺。
前來涉國縣之前,韓湛曾經(jīng)從田豐處了解過情況,知道上任涉國令是掛印棄職而去,平時縣里的事物,都是由縣丞在處理。此刻見到來迎接自己的人群中,只有主簿而沒有縣丞,他忍不住問道:“花主簿,不知道縣丞大人在何處?”
聽到韓湛的這個問題,主簿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了幾下,隨后回答說:“使君有所不知,上月中旬有一股黃巾來犯,縣丞和縣尉帶著五百郡兵出城迎戰(zhàn),結(jié)果中了對方的埋伏。只有不到一百郡兵逃回,縣丞和縣尉盡皆沒于亂軍之中。”
得知縣丞和縣尉都在和黃巾的戰(zhàn)斗中陣亡,韓湛不禁大吃一驚,隨后問道:“既然縣丞、縣尉俱已亡故,為何不及時報(bào)于冀州?”
花虎嘆了一口氣,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側(cè)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使君一路車馬勞頓,還是請先回縣衙休息吧?!?p> 正想繼續(xù)追問的韓湛,聽花虎這么說,心里便猜到肯定有些話,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需要回到縣衙后再細(xì)談。
韓湛沒有騎馬,而是跟著花虎一行人,步行進(jìn)入了涉國縣城。看到城墻時,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墻高不過一丈,很多地方的墻面已開裂,感覺隨時都會倒塌。他真不敢想象,假如有一支大軍來攻城,這樣的城墻能支撐多久。
進(jìn)入縣衙后,趙云向韓湛請示道:“使君,那些山民如何安置?”
“把他們都安置在后院當(dāng)下人,”韓湛說著,扭頭對站在一旁的補(bǔ)丁說:“補(bǔ)丁,從即日起,你就是我的管家?!?p> “謝謝公子,謝謝公子。”聽到韓湛讓自己當(dāng)管家,補(bǔ)丁頓時激動起來,連忙說:“小人一定不會辜負(fù)公子的信任。”
趙云和補(bǔ)丁指揮著人往后院搬行李時,花虎則陪著韓湛來到了縣衙正堂,請他在正中的桌案后坐下后,開始介紹涉國縣的情況。
等花虎介紹完涉國縣的現(xiàn)狀后,韓湛不禁犯了愁,感情這里真的像田豐所說地瘠民貧,而且還有山賊和黃巾作亂。自己昨天剿滅的那股山賊,在縣衙所紀(jì)錄的山賊名錄里,根本就排不上號。
在介紹完縣里的情況,花虎又介紹說:“縣丞和縣尉戰(zhàn)死一事,下官已經(jīng)上報(bào)給魏郡太守,至于他為什么沒將此事告知冀州,下官就不清楚了?!?p> 想到自己還沒上任,縣丞和縣尉就已經(jīng)戰(zhàn)死了,看來周圍山里的山賊和黃巾不好對付。但在采取清剿行動前,他首先要搞清楚自己的實(shí)力,才能進(jìn)行有針對地部署:“花主簿,不知縣內(nèi)還有多少兵馬?”
“上月戰(zhàn)死、逃散的郡兵約四百余人?!被ɑ⒒卮鹫f:“不過下官近期又重新募集了一一些,如今縣里的郡兵有七百人,再加上可以隨時召集的民壯,大概有兩千人左右?!?p> 兩千兵說多也多,說不多也真不多。用來守城,可能是足夠了。但要是用來清剿山賊和黃巾,就顯得捉襟見肘了。韓湛想到縣丞和縣尉的職務(wù)出缺,要想等袁紹給自己安排新的人選,起碼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而自己顯然不可能等那么長的時間,只能另外想辦法了。
韓湛抬頭朝堂外望去,正好見到趙云引著幾名兵士,抬著幾個大木箱正準(zhǔn)備朝后院走,連忙大喊了一聲:“子龍,到我這里來!”
等趙云進(jìn)了正堂,韓湛向花虎介紹說:“這位是曲軍侯趙云趙子龍,常山真定人,乃是南越王之后?!彼赃@么介紹,是因?yàn)樗睦锩靼?,良好的家世,能有效地提高一個人的地位。不然劉備為什么每次自報(bào)家門時,都要說“備乃中山靖王之后”。
他的這種介紹果然立竿見影,花虎收起了臉上的輕慢之色,而是叉手行禮,態(tài)度恭謹(jǐn)?shù)卣f:“原來是南越王之后,花虎見過趙軍候。”
趙云連忙還禮:“云見過花主薄?!?p> “花主簿,”韓湛等兩人見禮完畢后,望著花虎問道:“我想讓子龍暫代縣尉之職,不知你意下如何???”
聽說韓湛打算任命趙云為涉國縣尉,花虎本能地想勸阻,說這樣做不合規(guī)矩,縣令沒有權(quán)利任命縣丞、縣尉。但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因?yàn)樗紤]到涉國縣名義上屬魏郡、冀州管轄,但此處天高皇帝遠(yuǎn),縣令就是一個土皇帝,魏郡太守和冀州牧的某些政令,在這里根本行不通。主意打定,他恭恭敬敬地對韓湛這位未來的“土皇帝”說:“既然使君覺得趙軍候合適,那么縣尉一職,就不妨有趙軍候暫攝,下官沒有任何異議。”
三人正在正堂里說著話,忽然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囙须s的聲音,接著便有幾名身穿短褐的百姓闖了進(jìn)來。見百姓旁若無人地闖進(jìn)來,韓湛不禁皺起了眉頭,心說看門的衙役做什么去了,居然讓幾個老百姓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jìn)來了?幸好是百姓,要是來的是刺客,自己可能就會在大堂里把性命丟掉。
幾名百姓跪在花虎的面前,口口聲聲喊著請主簿大人做主?;ɑ⒊谧腊负竺娴捻n湛,尷尬的笑了一下后,沖著那些百姓喊道:“諸位鄉(xiāng)親,這位是新任的涉國令,你們有什么冤屈,可以向他申述。”
花虎的話音剛落,幾名百姓又把目標(biāo)轉(zhuǎn)向了韓湛,嘰里哇啦嚷個不停,聽得他頭都大了。韓湛用力在桌子一拍,只聽“啪”的一聲巨響,正在吵鬧的百姓被嚇了一跳,立即安靜了下來。不過韓湛的手掌也被震得發(fā)麻,他心想改天要做個驚堂木,審案的時候能派上用途。
韓湛看清楚下面跪著的四男一女,便用手一指他們,大聲地問道:“你們說說,到底是何事,需要本使君為你們做主?”
“使君大人。”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漢子開口說道:“我家女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今日無緣無故要將我女兒休掉。請使君做主,別讓他休妻?!?p> “使君大人,使君大人?!绷硗庖幻贻p的小伙子立即接話說:“小人打工的酒舍,東主今日有喜,小人想穿長袍去賀喜。誰知回到家一看,小人這件最好的衣服,卻被自己娘子弄壞了。請大人做主,小人今日一定要休妻。”
“衣服何在?”韓湛等小伙子說完,立即問道。
“在這里。”小伙子連忙站起身,準(zhǔn)備將手里的一件長袍遞給了韓湛,但卻被花虎攔住了?;ɑ⒌闪藢Ψ揭谎酆?,小伙子乖乖地將長袍遞給了花虎,由花虎將長袍放在桌案上。
韓湛檢查了一下長袍,發(fā)現(xiàn)在衣袖的位置,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窟窿。他沒有立即發(fā)表意見,而是問跪在下面的年輕女子:“這位姑娘,你說說,你為何要將你夫婿的長袍弄壞?。俊?p> “回使君的話,”女子哭哭啼啼地說:“奴家今日在河邊洗衣服時,摸到夫君長袍的衣袖部位有硬東西,還以為是土疙瘩之類的,想著用棒槌敲幾下就能敲碎,所以敲的時候格外用力。誰知敲了半天,不光沒有把土疙瘩敲碎,反而將衣物損壞。奴家這才發(fā)現(xiàn)夫君的袍袖了有一枚銅錢?!?p> “洗衣服之前,你為何沒仔細(xì)檢查?”韓湛繼續(xù)問道。
女子一邊抹眼淚一邊解釋說:“夫君的身上從來不曾有過錢財(cái),所以奴家才會以為那是土疙瘩?!?p> 隨著女子的講述,案件已經(jīng)水落石出,韓湛將面前的長袍拋給了男子,用嚴(yán)厲的語氣說:“你家娘子乃是無心之失,沒有大的過錯,本使君不許你休妻?!?p> 判決一出,女子和她的親屬都忙不迭地給韓湛磕頭,感激涕零地說:“多謝使君,多謝使君。使君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p> 韓湛的判決,女方倒是感到滿意了,但男方卻提出了異議:“使君大人,可是小人的衣服被娘子弄壞了,這可怎么辦???”
“子龍,”韓湛扭頭吩咐站在一旁的趙云,“到后院找一件本官的長袍賠給他?!?p> 聽到趙云響亮地答應(yīng)一聲后,韓湛站起身一擺袍袖,無比威嚴(yán)地宣布:“退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