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特聘來的夫子(一)
學(xué)宮的生活簡單重復(fù)還單調(diào),云家兄弟這兩年已經(jīng)開始關(guān)不住了,生意越做越大,時常見不到人影。伊一每天在白月的“監(jiān)督”之下,成了不遲到不早退的三好學(xué)生,連御馬的成績也“噌噌噌”跳到了學(xué)宮的前十名,總算順利通過了。
食堂里,伊一百無聊賴吃著飯,白月依舊是機(jī)械式地嚼著飯,只是又有些不同——比如,桌上的飯菜有了新花樣,是美味齋最新推出的新菜:熱炒的青菜,清蒸鱸魚和螃蟹,紅燒的排骨,還有涼拌的黃瓜……
伊一扒了一口飯,口齒不清道:“白月,你說阿時他們最近都在干嘛?都好幾天見不到人影了?”
白月斜睨她一眼:“不知道?!笨磥磉@人心情不大好。
伊一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撅著小嘴抱怨:“好無聊??!我們偷偷出去玩好不好?去看看城墻外那片花海又種了什么新花樣?”
白月對著伊一揚(yáng)起如沐春風(fēng)的微笑,誘哄道:“改日再去,今日學(xué)宮特聘了一位夫子過來講學(xué),一起去聽?”此時的白月,面癱臉好了不少,至少面對伊一的時候,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和顏悅色。沒辦法,伊一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而白月一點(diǎn)兒也不介意投其所好,偶爾賣賣笑也是信手拈來、顛倒眾生。
果然,伊一拒絕不了如此和顏悅色的白月。白月是個學(xué)霸,他熱愛學(xué)習(xí)的勁頭她是見識過的。這一年多下來,已經(jīng)不知拉著她去聽了多少講學(xué)會。尤其是白月的眼界甚高,能得他賞識的夫子,都是走南闖北、閱歷豐富又學(xué)識淵博的大師級人物,他們的講學(xué)會自然不會無趣。伊一聽著聽著,也就喜歡了。
于是倆人早早到了講學(xué)的廣場占了前排的位子,還意外遇到了“失蹤”多日的云家兄弟。
伊一甚是歡喜:“阿時、阿和,你們總算出現(xiàn)了!”
云和調(diào)笑道:“伊一這是想我們了?”
“當(dāng)然想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待在學(xué)宮里有多悶!”好吧,這話聽著好像也沒有多想的樣子?
云時:“那過幾日休沐,帶你去新開張的云和茶館坐坐?”
被冷落一旁白月黑了臉,周身冒著寒氣。
云和趕緊救場:“不知月小王爺是否愿意賞臉?”
白月不吭聲,繼續(xù)做冰雕。
伊一無知者無畏,照常賣乖:“你也去好不好?那個茶館我們計(jì)劃了好久才開張的,里面有我的設(shè)計(jì),我還專門按照你的喜好設(shè)計(jì)了一間廂房,過幾日一起去看看?”
她言笑晏晏,眉眼彎彎,神色間帶了幾分自得,那靈動的笑顏在冬日的暖陽下竟有些晃人的眼。
白月抬手揉揉她的發(fā)頂,寵溺地笑道:“好?!?p> 云和愣了愣,轉(zhuǎn)眼果然見到云時揚(yáng)起的嘴角耷拉下來,徑自搖頭苦笑。幸好自己年歲大了伊一許多,并未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否則豈不是……轉(zhuǎn)念一想,如今自己也到了成家的年紀(jì)了,也是時候該為自己尋一門親事了吧?
伊一對幾人的情緒毫無所知,看著場上來的人越來越多,不禁有些好奇。
她說:“白月,今天的夫子是什么來頭?人怎么來這么多?”
白月但笑不語。
伊一不滿道:“哼!你不說我問別人去。”
于是她立馬轉(zhuǎn)了頭:“阿時,你知道今日來的夫子是什么人嗎?”
云時搖頭:“我也不知,只是收到了學(xué)宮通知,我們便來了?!?p> 伊一又轉(zhuǎn)向一旁的云和。
云和亦是笑著搖頭:“阿時不知,我就更不知了?!?p> 伊一一臉挫敗,回頭怒瞪白月:“你知道對不對?”
白月邪肆一笑:“我知道,但是不告訴你?!?p> 伊一愣?。骸澳??”居然,還有這么幼稚的一面?
白月挑眉:“你待如何?”
伊一興趣點(diǎn)瞬間轉(zhuǎn)移,靠著白月坐近了幾分,小手自來熟地搭上白月的肩膀,笑得很是放蕩不羈:“我說小王爺,咱倆也算是同齡人,你這樣就對了。年輕人嘛!偶爾捉弄捉弄人,開開玩笑,再逃逃課什么的,才不算辜負(fù)了這大好的青春年華?!?p> 白月笑容僵在嘴邊,一臉看神經(jīng)病的表情:“所以,你的意思你希望小王沒事就來捉弄捉弄你?”
伊一小手一頓,訕笑:“小王爺您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吧?我是讓你別老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人生苦短,何不及時行樂?”
白月神色黯然:“你既也說了,人生苦短,又何來行樂之說?”
伊一老神在在地?fù)u搖頭,一臉不認(rèn)同:“看吧看吧,你這就是被寵壞了,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大概是前世學(xué)的是教育學(xué),所以伊一有時候老是忍不住想要澆灌澆灌這些祖國的花朵。
她痛心疾首道:“你餓過肚子嗎?”
白月蹙眉,思索片刻搖了搖頭。雖然繼父不喜娘親不要親爹還不認(rèn),但是也不至于短了他的吃穿。
伊一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你看,你生來就在享樂了,卻不自知。哪天把你扔到難民營里去餓上三天三夜試試,你就知道你現(xiàn)在有多幸福?!?p> 旁邊的學(xué)子也來了興致,一個學(xué)子插嘴道:“這位小友說的是身體上所受的苦楚,那你又如何知道,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心里何嘗沒有苦楚呢?”
伊一斜睨一眼,不屑道:“比如?”
“眾人皆知,我們錦衣玉食只是表象,你看我們從小就必須比平民百姓更加刻苦讀書……”
伊一打斷:“那是因?yàn)槟悴挥酶苫罹陀酗埑?,你以為平民可以像你一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他們倒是想讀書,每天干活都吃不飽哪里來的時間讀書?”
“好,讀書之事暫且不論。平民雖說勞作辛苦,但好歹他們生活環(huán)境簡單,沒有勾心斗角,不必與人虛與委蛇,開心了就笑,難過了就哭,他們可以選擇和自己喜歡的人成親,也不必為家族利益犧牲自己的幸福。我們呢?從小就要學(xué)習(xí)各種禮儀,什么場合該做什么?何時該笑?何時該哭?就連長大后和什么人成婚都早已有人替你決斷好了,每日過得身不由己,言不由衷,這樣的生活,就算衣食無憂又何來幸福之說?”
伊一同情地看著眼前這個一臉痛不欲生的娃娃臉,看來是憋不住了,苦水一倒就停不下來。
于是,她上前輕輕拍拍他的肩膀:“這位大哥,你的苦小弟都知道了??蓱z的孩子,你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幸福。放心吧,活著就有希望。你要是有什么難處,就來找我?!币烈徽f著,湊近了娃娃臉的耳旁低聲道:“我認(rèn)識月小王爺,家族利益聯(lián)姻什么的,能比得過小王爺一句金口玉言?”
伊一說完便退開,朝著娃娃臉眨眼。
娃娃臉不可思議回憶著伊一的話,心中激起千層浪花,于是脫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伊一不解,眨眼,再眨眼,暗道:我知道了什么?
面上卻故作深沉:“你不必管我如何知曉,只需記住我方才的話便是?!?p> 娃娃臉激動地拱手深鞠躬:“在下顏如玉,若兄臺能助小弟度過此劫,小弟愿意隨侍左右,聽?wèi){差遣?!?p> 伊一聽到名字差點(diǎn)笑出聲來,幸好忍住了?;剡^神后就趕緊把人扶起來:“那個,顏兄弟,我叫伊一。你別這么客氣,有什么困難說出來,大家都是同窗,自然都會幫你的,不必行此大禮?!?p> 顏如玉激動地一張娃娃臉紅彤彤的,更加執(zhí)著地道謝:“伊兄大義,顏某慚愧。”
伊一:“……”怎么變成這樣?我剛才在干嘛來著?